副官候在终点炮塔,搀他迈下车门,他眉宇藏着倦怠,眼窝乌青,半晌才接过毛巾,擦拭着霜雪融化的露珠,“有事。”
副官讳莫如深的语气,“明天是十一月四日。”
关彦庭动作一滞。
张宗廷行刑的日期。
他目不转睛睥睨巍峨连绵的车队,“北京有官员试图翻案,是吗。”
“张宗廷侵占东三省,混出了名堂,虽然不巴结,不投诚,但也懂官场拉帮结派的生存之道,偶尔联络达官显贵,入幕之宾的差事,他也做。京官有几位是他船上的党羽,保护伞敞了十来年,生怕他吐口,给舱阀凿窟窿,上窜下跳的运作。”
关彦庭波澜不惊,“有成效吗。”
副官窥伺他,“刀下留人,何其艰辛,京官也不是万能的,再者他死了,不见天日的内幕石沉大海,这些孙子巴不得他完蛋,又顾忌置之不理惹恼了他,他锱铢必较,我看疏通是假象,催化市局夜长梦多,尽快处决他,十之八九是真意。他黑得彻底,洗白无望,这一枪子儿,没跑儿。”
张宗廷出殡了,这伙狼狈为奸的禽兽才高枕无忧。
关彦庭揉捏鼻梁,“霖霖还是不肯治疗。”
提及程霖,副官脑袋嗡嗡地,“关太太固执,咱的兵闭门羹吃了不止十次。破口大骂,极不中听。总参谋长,随她吧,就算来硬的把她捆去医院,她一心求死,咱能看顾多久。”
守天荒地老,容易吗。
于关彦庭而言,容易。
他本就孤家寡人,漂泊浮沉,他遇一束光芒,像大西洋与陨石擦肩而过,穷其终生兜兜转转,未必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