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准摔倒了无数次,刚开始还有人会攻击他,但当发现撞到他就像撞到一个瘸腿的玩具士兵一样轻松后,也没有人对他追加伤害了。
上半场结束,单准遍体鳞伤,这时头一次,几乎都有伤都是他自己弄出来的。这在预料之中,他没有太沮丧,唯一让他感到有些沮丧的是,他告诉埃拉斯谟今天自己重回训练场,但埃拉斯谟没有来。
埃拉斯谟抵触他的义肢,这应该也是他们从游戏里出来后就没有再做爱的原因,他自然也不会想要看到自己用历山给的义肢奔跑。这是单准的揣度。
卢锐也受了伤,他坐在场边的休息区,盯着一直乌青的眼睛目无焦距地看着远处,突然开口。
“我是不是会死在这里?”
单准在他旁边整理鞋带,闻言看了他一眼,熟悉的绝望,单准早就经历过无数次了,但这家伙好像现在才回过味来。
“如果我还不能控制这条腿,我会死在你前面。”
单准说,起身走向球场,下半场开始了。
哨声响起,球员们从单准身边风一样地跑过,没有人在意他,所有人只在意那颗球。
单准回想着那间安静的咨询室里,顾羡青的声音。
“你越想控制你的肌肉,你的肌肉就越不受控制,人体和思维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它们无间地配合数百万年了,在人类还是猴子还是鱼的时候,就已经非常灵活了,你不需要去回忆自己灵敏的经验,灵敏是自发的,不是思考的结果。”
单准跑起来,再次试图忘记自己是在用义肢跑,也放弃去幻想义肢是自己的腿,他试过无数次,那样的幻想没有用,用顾羡青的话讲,大概会是:一个有腿的人不会去幻想自己的腿。
那颗足球在许多双装备了致伤装置的脚之间蹦跳,曾经单准非常喜欢那个小东西,眼里只有它在绿茵地上跳跃的身影。什么时候他不再看它了?开始去注意别人的脚法,别人的假动作,到现在,有更多事分去了他的注意力,他早就忘记了踢球是什么感觉,早就忘记了最简单的支配身体的感觉。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