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入口的藤蔓早被磁潮灼成枯槁,腐叶下露出半片锈蚀的护心镜,镜面映出赵莽扭曲的脸:义肢腕间的磁痕已爬成网状,像无数细铁线在皮肤下游走。他记得老匠人临终前的咳嗽声:“那年倭寇用磁铁矿炼甲,想借地脉磁潮刀枪不入,却不知磁能引雷,也能引……”话没说完,就咽进了血沫里。
洞深处的积水泛着铁腥,义肢的震颤突然加剧。铁指节“咔嗒”扣住岩壁凸起的铁甲残片,瞬间有无数画面涌来:倭刀劈向老匠人的铁拐,师傅的血珠滴在磁铁矿上,竟凝而不化——那是匠人精血,天生克怨。阿禾举着荧光石凑近,看见残片缝隙里嵌着枚铜扣,刻着歪扭的汉字“忠勇”,是当年抗倭义士的衣甲配件。
“师傅说,矿洞最深处有‘磁核’。”赵莽的铁指节划过岩壁上的磁线——天然形成的磁铁矿脉,被十年前的杀孽染成暗红,“倭寇把战死的同伙埋在磁核旁,用铁甲当‘磁引’,想让地脉替他们守尸。”话音未落,积水突然翻涌,无数铁锈泡从洞底冒出,带着金属摩擦的“滋滋”声。
阿禾腰间的磁隔符突然发烫,铅板边缘的避雷纹亮成银线。他看见洞顶垂落的钟乳石上,凝着黑色的磁怨——那是铁与血在磁潮中泡了十年的产物,形如倒挂的铁剑,剑尖正对着下方的骷髅堆。骷髅们的甲胄仍连成片,竟摆成了“引雷阵”的形状,胸口的护心镜全对着矿洞深处的磁核。
“他们想借酸雷引动磁核,让地脉替他们‘复仇’。”赵莽想起老匠人埋的九枚秤砣,此刻该在磁核周围的“九曜位”,“阿禾,把工具箱里的磁砂撒向阵眼——用师傅教的‘秤星破阵’,先断了怨铁的‘磁喉’。”
学徒手抖着打开檀木箱,取出掺了匠人精血的磁砂——暗红颗粒混着金色秤星粉末,是老匠人用毕生精血磨成的。磁砂撒落的瞬间,骷髅甲胄发出刺耳的嗡鸣,护心镜上的“忠勇”刻痕突然爆起金光——那是当年义士的英魂,借着磁砂里的精血显形。
赵莽的义肢突然指向磁核位置,铁指节在岩壁上敲出“咚咚”声——三长两短,正是老匠人当年教的“问怨暗号”。洞深处传来闷闷的回应,像生锈的铁门被推开,接着有细碎的铁粒滚落,在积水里拼出“救吾”二字——是师傅当年埋下的第八枚秤砣,此刻正被磁怨困在磁核裂缝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断义肢!”阿禾突然惊呼,看见赵莽腕间的磁痕已漫过手肘,铁指节不受控地攥紧——义肢正在吸收磁怨,变成新的“引雷器”。赵莽想起老匠人的警告:“骨缝进了怨,要么断铁臂,要么失人心。”他牙一咬,铁指节抠进义肢连接处的铜扣,却在扯开的瞬间,看见义肢内部的磁铁矿里,嵌着半枚生锈的秤砣——正是师傅失踪前戴的那枚。
“原来您早把心秤藏进了义肢。”赵莽喉间发紧,将断肢砸向磁核旁的“引雷阵”。磁铁矿与怨铁碰撞的瞬间,酸雷恰在此时劈进矿洞,雷光顺着义肢的磁纹灌进磁核,竟将十年前的杀孽虚影,全逼进了骷髅甲胄的护心镜里。
“看护心镜!”阿禾指着那些泛金光的镜面,每个“忠勇”刻痕下,都映出当年抗倭的场景:老匠人挥着铁拐砸向磁阵,义士们用血肉之躯挡住倭刀,最后师傅将九枚秤砣按进磁核,用精血写下“怨铁归墟,人心归秤”——原来真正的“镇怨阵”,从来不是铁与磁的对抗,而是匠人之心对杀孽的超度。
晨雾漫进矿洞时,磁怨已随酸雷退去。赵莽握着断肢里的半枚秤砣,看见矿洞深处的磁核表面,竟长出了细小的磁铁矿晶体,形状像极了老匠人的铁拐。阿禾捡起一枚护心镜,镜面上的“忠勇”二字被磁砂洗得发亮,映着洞口初升的太阳,像两枚烧不毁的秤星。
铅山的酸雷渐歇,赵莽在锻铁炉前重新熔铸义肢。这次他往磁铁矿里掺了师傅的秤砣碎末,还有阿禾采集的“无恨磁砂”——取自从未染过血的矿脉,带着地脉最原初的温和。当新义肢的铁指节第一次叩响罗盘时,指针不再指向矿洞,而是稳稳对着工坊墙上的木牌:
“铁可铸刃,亦可铸秤。刃斩邪祟,秤量人心。”
雨停了,屋檐的水珠滴在新义肢上,滚成透明的秤星形状。赵莽知道,这次嵌进骨缝的不再是怨,而是老匠人藏在秤砣里的话:“地脉的磁是天地的骨,匠人的心,该是给这骨垫上软肉的手——让它既能承住雷火,又不至于,硌疼了人间。”
《雷火判词·汞链念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