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环突然发烫,一道极细的闪电恰在此时掠过树冠,义肢的磁铁矿芯发出蜂鸣。赵莽感到微弱的电流顺着铁骨爬向心口,像地脉通过铁臂递来的“回答”——十年前教堂地窖的磁阵、乱葬岗的锁魂链、落雷谷的雷核,无数画面在电流里闪过,最终聚成保罗神父临终前的眼,带着铅山雨水般的温和。
“或许雷电既不是神,也不是魔。”他摸着铜环上的刺桐花,想起妻子说过的话,“是面镜子,照见举镜人的模样。”义肢的接闪铜环突然亮起微光,不是磁潮的幽蓝,而是带着暖意的金——那是地脉深处的“磁光”,唯有心怀敬畏的人才能看见。
更漏敲过五更,铅山的天空泛起鱼肚白。赵莽看见义肢铁骨上的硫化铁锈纹,不知何时竟拼成了“问心”二字——地脉用十年磁潮,在铁臂上刻下的,从来不是劫数,而是对每个执铁者的叩问:当雷电的力量流经铁骨,你要做劈开贪念的刃,还是守护人间的秤?
“神父,我懂了。”他对着渐亮的天空轻笑,铜环上的“Fides”在晨光里显露出新的纹路——字母“F”化作秤杆,“i”变成秤星,整串字符竟成了“心秤”的暗语,“信仰不在雷电的威严里,在每一次挥铁时,是否记得‘轻重’二字。”
远处传来学徒小川的喊声,工坊的烟囱升起第一缕炊烟。赵莽站起身,义肢的接闪铜环轻轻磕在老槐树的树瘤上,发出清越的响声——那是老匠人当年埋下的“地听木”,此刻借着磁潮,将地脉的“回答”传入他的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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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电无质,人心有痕。铁骨承雷处,寸心即神龛。
铅山的第一缕阳光掠过义肢的铁指节,昨夜的电流早已退去,只留下腕间铜环上的刺桐花,沾着晨露轻轻颤动。赵莽知道,从今往后,当雷电再次劈开铅山的云幕,这副铁臂接住的,不再是神的权杖或魔的锁链,而是天地间最朴素的道理——
人若持心为秤,雷电便只是雷电,可劈山裂石,亦可润土生花。而所有关于“神”与“魔”的答案,从来都藏在执铁者扬起手臂的刹那,藏在“举向天空”还是“护向人间”的分寸里。
他摸了摸义肢内侧的“心秤”刻痕,转身走向工坊。锻铁炉的火光映亮他的侧脸,铁指节间的硫化铁锈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却始终保持着“问心”的形状——那是地脉与天雷共同写下的判词,也是一个匠人用十年铁骨,给人间交出的答案。
《雷火判词·自然之秤》
第五章:自然之秤
铅山医馆的竹帘被穿堂风掀起,阿铁的木屐声混着羊皮纸的沙沙响,在青砖上织成细密的网。赵莽望着那卷被焦痕啃噬的《雷电论》,十年前焦尸掌心的刺桐残花仿佛又在眼前晃动——此刻羊皮纸上的拉丁文批注,正被泉州传教士的朱笔圈住,像道穿过雷暴的光。
“神父改了自己的话。”阿铁指尖划过“Sed Fulmen non servit Deo, sed natura”,墨迹在焦痕间显得格外苍劲,“他说雷电不侍奉上帝,只侍奉自然……可当年他总说雷电是上帝的启示。”
赵莽的青铜义肢轻轻叩在案台上,铁指节碾过羊皮纸边缘的刺桐花压痕——那是妻子当年偷偷夹进去的,花瓣纹路里还嵌着细小的磁铁矿颗粒,“十年前他举着接闪杆引雷时,眼里是狂热的光;后来藏在刺桐香里的,却是铅山的雨。”他忽然想起保罗神父临终前焦尸掌心的银戒,半朵刺桐花映着“Diabolus”残痕,终究在雷火里照见了自己的初心。
医馆外的老樟树传来鸟鸣,地听瓮残片在窗台上轻轻震颤——此刻它不再是锁魂的磁器,而是被磨成了盛药的臼,内壁刻着赵莽新凿的“自然”二字。阿铁看见羊皮纸的焦痕里,隐约透出淡蓝色的磁光,竟顺着“自然”的笔画游走,像雷电在天地间找到了真正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