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魂映醋火
“他们用活人魂养雾!”阿雾的指尖几乎戳进神坛缝隙,汞雾里翻涌的黑影裹着细碎的哭号,像被线扯住的蝶翼——那是虎娃娘的蓝布衫角,是李翁儿媳的银簪子,更是三年前被鬼鲛掳走的、他爹最后穿的青布短打。少年腰间的《天工开物》残页“啪”地翻开,“人魂炼雾”的批注旁,爹用炭笔写的“护民勿失”四字,此刻正被汞雾蚀得滴血。
神坛中央的鬼鲛遗骸发出“咔咔”轻响,玻璃态皮肤下的汞线如活物般蠕动,顺着神坛底座的《河图》星点,将缝隙里的黑影往眉心的汞珠泪滴拽去。赵莽看见,那滴汞珠里映着十七道淡影——正是渔村失踪的十七人,他们后颈的“雾隐印”在汞光中泛着青白,像被钉在雾里的咒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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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雾,你爹的血……”李翁的鱼叉“当啷”落地,老人盯着神坛边缘的硫火印记——那团扭曲的火焰纹里,竟藏着淡红的血丝,“当年倭寇抓壮丁,你爹被押去神坛祭雾……”话未说完,阿雾泼出的破雾剂“滋滋”撞上印记,陈醋混着灶心土的酸雾炸开,硫火纹的轮廓竟渐渐清晰——不是什么“大明神”,是张痛苦扭曲的脸,正是阿雾爹临终前的模样。
“爹!”少年的声音碎在雾里。神坛缝隙的黑影突然骚动,阿雾爹的魂影探出半只手,手腕缠着的、正是当年赵莽爹给的护民绳——绳子末端的铜铃早已碎成两半,此刻却在醋雾中发出极轻的“叮铃”,像从极远处传来的、爹的呼唤。
酸雾配比尺在赵莽掌心发烫,尺面的洛书九宫格与神坛的《河图》星点剧烈共振,中央“五”字凹痕的汞珠竟裂成十七瓣,每瓣都映着个村民的脸。他忽然想起爹临终前塞给他的牛皮水囊——水囊内侧用鲜血画着护民阵,此刻遇阿雾爹的魂影,竟透出微光,与神坛缝隙的黑影连成一线。
“用护民绳破阵!”他扯开阿雾的袖口,少年腕间缠着的、正是他爹留下的护民绳,绳结里还嵌着半块磁石,“你爹当年用这绳勾住神坛阵眼,如今换咱们,用魂灵的光,扯断这雾的锁链!”
护民绳的铜铃残片撞上神坛,“叮铃”声里,阿雾爹的魂影突然发力,后颈的“雾隐印”从青白转为暖红——那是护民的血在魂灵里复苏,是爹对儿子未说完的牵挂。鬼鲛遗骸的汞线发出“嗡嗡”抗议,却在接触护民绳的磁石时,纷纷聚成“护民”二字,顺着醋雾飘向渔村。
“破!”阿雾将最后半坛破雾剂泼向神坛中央,陈醋混着磁石粉灌进硫火印记的缝隙,“硫火大明神”像的脸彻底蚀成他爹的模样,眼眶里滚出的不再是汞珠,而是透明的泪滴——每滴泪里都映着渔村的烟火:晒醋的陶缸、磨磁石的石碾、望楼的铜铃……都是爹生前守护的、人间的光。
神坛轰然崩塌,鬼鲛的遗骸在醋雾中化作万千汞珠,每颗珠子里都裹着个魂影——他们后颈的“雾隐印”褪成浅粉,像被晨露洗过的花瓣。阿雾看见,爹的魂影飘到他身边,指尖划过他后颈的红痣,轻声说:“雾隐术锁的是身,锁不住心……护民的事,咱们爷俩,接着做。”
寅时的第一缕阳光穿过雾层,照在神坛废墟上。赵莽捡起护民绳的铜铃残片,发现内侧刻着爹的字迹:“魂归处,是醋香——护民者,魂不孤。”阿雾蹲在碎成两半的鬼鲛遗骸旁,玻璃碎片上的汞珠竟排成了“民”字,笔画间缠着他爹护民绳的残线。
远处的渔村传来虎娃的笑声,孩子抱着装醋的陶罐跑向望楼,罐口的铜铃响得清脆——那是用鬼鲛遗骸的玻璃碎片新铸的铃,铃身刻着“护民”二字,在阳光下闪着暖光。赵莽望着阿雾后颈的红痣,忽然觉得,那不是毒雾的印记,是护民的星火,从爹传到儿子,从赵莽传到阿雾,再从每个村民的掌心,传到浙东沿海的雾里。
鬼鲛的遗骸最终化作一捧银沙,撒在神坛遗址上,却在接触醋水的瞬间,长出了第一株绿芽——那是被毒雾侵蚀三年的土地,第一次冒出的、带着护民气息的生机。阿雾蹲下身,用手指在银沙上画了个护民钩,旁边是歪歪扭扭的“爹”字——他知道,爹的魂灵,此刻正跟着醋香,跟着汞珠,跟着每个护民者的脚步,在这方土地上,永远守着人间的烟火。
雾汞河图录的第五章,便在这魂映醋火、护民承继的交锋里,画上了句号。而属于赵莽、阿雾们的故事,却在晨光中永远延续——当神坛遗址的绿芽冒出地面,当护民绳的铜铃重新响起,浙东沿海的雾里,再也没有能困住魂灵的邪术,有的只是无数个护民的心意,像醋香般温暖,像磁石般坚定,在岁月里织就了永远护佑百姓的、不死的魂。
从此每当雾起,望楼的铜铃总会应和着渔村的捣醋声,酸雾配比尺的洛书九宫格总会映着河图星点,而那些被护民之心唤醒的魂灵,终将在醋香与光的守护下,永远沉睡在人间的烟火里——因为他们知道,这世间最强大的破雾之法,从来不是数理与术法,是一代又一代人,用温热的血、未冷的心,和永远不会放弃的、护民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