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塬也一直留意这边的动静,但赵想容久违地睡得很沉,即使飞机下降时鼓膜传来的难受,也没让她醒来。
此睡非彼睡。赵想容在睡眠中还带有一部分的意志,就好像陷入了一场梦中之梦,她既知道自己正在睡觉,也知道可以自由地用意志控制着梦境,想见到谁,就可以在梦境里见到谁。她习惯性地让自己梦到熟悉的场景,湿地的蚂蚁,交错的断垣,鬼鬼祟祟又聪明苍白的少女朋友。
然后,她开始略微犹豫,该不该召唤讨厌的某人出现。
赵想容再气喘吁吁地醒来时,机舱内已经亮起所有的顶灯。周津塬正坐在旁边拥着她,飞机刚刚落地,正沿着跑道风驰地滑行。
他一直注视着她表情,伸出手按在她脉搏处:“心跳得怎么那么快,刚刚睡着了吗?”
赵想容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睁眼看着他清晰的眉眼,下意识地就说:“你来啦。”
周津塬一怔。随后,他不动声色地接话:“哦,那我是谁?”
赵想容涣着水雾蒙蒙却依旧晶莹的瞳仁,极轻地说:“是老公……是周津塬,我曾经给你写过信……啊又来了,我真是吃不消,快点快点扶我坐起来!”
肚子里的崽子显然也休息够了,开始像通了的高压电般激情四射地踢她。
周津塬扶着她坐直,忍不住训斥未出世的孩子:“别闹!”
飞机还在地面滑行,速度显然已经慢下来。而被这么一闹,赵想容也彻底地清醒。等崽子终于不折腾,她开始拿起自己的化妆包,无意瞥到窗外的停机坪有几片未来得及融化的积雪。
“嗯,外面下雪了?”
周津塬心里也想,如果下雪,此时此刻的急诊又有得忙了。但听她问,他还是潦草地望向窗外。
冬日的天黑得很早,机舱外面是绸般的夜色。机舱内却开着白晃晃的灯,如果不凝神,就只能先看到黝黑玻璃上模糊倒映着赵想容精致的侧脸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