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去过旁边的区县村镇,不知道文家村的峭壁有多高多险,过去十几年,采蜜的人死了一大半。我当年刚做警察,还去那里劝导过村里人。”
“但那里的野蜂蜜之所以好,就是因为山高,峭壁上长着普通海拔高度不能生长的稀缺植物,形成的蜜药用价值很高。过去有专门的养蜂人移动蜂巢到山脚,但因为各种原因,成蜜量不高,被称为二等货,还是比不过山上野生野长的蜜受人追捧。村里人缺钱了,还是会冒着风险登山取蜜。”
“但文健的死,其实很可惜,他是取了蜜之后,下山的时候摔死的。”
“文武拿着取来的蜂蜜送给了领导。但朋友死了自己却活得好好的,让他心里难安,文健的爷爷奶奶说那段时间文武天天都去给他们捡柴烧火干活儿。”
“可能他思来想去,才决定鼓起勇气去找领导们,想替文健一家人申请点赔偿金,因为他家只剩两个老的了。他们没把他的死记在那些领导头上。”
有的人就像活在始终阴雨连绵的地方,生命的逝去和降临所带来的痛苦和喜悦,都被密密的雨幕遮挡住,只有很用力的哭喊和很振奋的啼哭,才能让一点情绪传到他们脸上。
文健的死并不如何壮烈,也没有多少人痛苦。
他的爷爷奶奶还活着,继续着为期不多的日子。
当初活下来的文武,却一家人全都死了。
郑岩摸了根烟出来,却没抽,捏着手里,继续说:“文武年纪不大,真心实意想为文健的死争取一点补偿,去工地干小工被砸死了还能得到赔偿呢。”
“但他这个行为落在别人眼里就不是那么真心实意了。可能那些人觉得他是在威胁他们,也可能只是觉得,送给大领导的蜂蜜居然赔上了一条命,等于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工作出了大错。不管怎么样,事情要是被捅出去了,当初提议取蜜的人肯定都要被清算,所以想要把事情瞒下来。”
“大领导在感慨这口蜂蜜还是过去的好味道的时候,三级的领导给下面四级的小领导发送了信号,四级的人紧急给村镇的人下达了任务,最后一层的人粗暴地处理了文武。”
“但这一切被周祈安的监控拍到了。于是他们又开始和周祈安父子周旋,解决不了,又一层层往上找领导帮忙,企图在被发现之前‘拨乱反正’。”
“在大领导把那罐蜂蜜随手送人的时候,下面的人为了掩盖一斤六两的蜂蜜的来源,已经杀了不只一个人,甚至敢对警察下手了。”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那一斤六两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