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觉得手里温热的燕窝冷的刺骨,冷的他不得不慌乱的放下盖碗,逃出门去。御书房外显得空旷凄冷,原本繁茂的花木都已经在那场大火里付之一炬,就连同皇帝的尸身一起化作了漫天的飞灰。殷羡呆呆的看着遍地的残垣,突然觉得心里一片茫然,再也不见昨日的喜悦。
皇帝已经答应过自己交易,承诺绝不会把宫什交给太平王府,但,宫九终究还是进宫了。他早该想到皇帝本没有必要非要杀了孙大老爷,即便是消息灵通,那个小老头的胆子也还是太小。这样胆小的人连买卖消息都要借大通大智之口,就算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内幕,也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皇帝非要派出四个武功最高的大内侍卫出去杀一个不会武功的小老头,又设计要陆小凤发放缎带都不过是要支开自己,以宫九的功夫,大内再没有人能够察觉。
而那份折子,想必便是太平王府出的价钱,一个皇帝决不能拒绝的价钱。他突然想起昨日少年眼中妩媚的笑意,突然想起那句突兀的问话。智多近妖,这是皇帝对宫什的评价,想必他在诈死之前就已经料到了皇帝的阴谋,也料到了宫九的反应,甚至也料到了自己的抉择这本就是一个精密到让人毛骨悚然的阴谋,而自己就是其中的一枚棋子。
一阵寒风吹过,扬起了漫天的飞灰,也想起了天街上的尘土。陆小凤正坐在天街最尽头的一家烧饼摊子上,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摊子,只卖芝麻烧饼,白糖烧饼和葱油烧饼,但是今天摊子上却挤满了衣冠华贵的大人物,各式各样的马车已经把小摊子包围的结结实实。
最先走过来的是一个锦衣华服,顾盼自雄的男人,这人的两鬓虽然都已经斑白了,打扮却还是像个花花公子,腰上的玉带晶莹圆润,上面镶着比龙眼还要大的珍珠,比拇指还要大的翡翠。就只这一条玉带,已是价值连城,玉带上挂着的一柄剑,却远比玉带还珍贵。
跟在他后面的,也都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年轻人,穿着一个比一个华丽花俏,眼睛好像全都长在头顶上,可是一个个全都脚步轻健,动作灵活,看来又都是武林中身手不弱的少年英雄。
这些人走进来,要守摊子的小老儿把桌子擦了三遍,才勉强坐了下来,都用直勾勾的眼神瞪着陆小凤。陆小凤的视线却没有看他们,他正在看一把剑,一把挂在玉带上的剑。这是一柄黑鱼皮鞘,白金吞口,形式奇古的长剑,鲜红的剑穗上,系着个白玉雕成的双鱼。只要认出了这柄剑,就一定能认出佩剑的人。 这个锦衣佩剑的中年人,当然就是江南虎丘,双鱼塘,长乐山庄的主人,“太平剑客”司马紫衣了。
“金南宫,银欧阳,玉司马”这句话说的正是武林三大世家。
司马紫衣现在正坐在他的桌子上,能够和这样一个声名显赫的人一同吃饭自然是件很荣幸的事情,可陆小凤现在宁可能够看到一个夹着厚厚芝麻酱的烧饼。小老头已经趁人不注意溜走了,他溜的这样干脆,竟然连摊子都不要了,陆小凤从炉子里找出三个烧焦的烧饼,叹了口气正往嘴里送。
一个穿着紫衣的青年却最先按捺不住站了起来,冷冷的打量了眼陆小凤,视线在他焦黑的手指头晃了一圈,这才勉强抱了抱拳,“在下胡青,来自姑苏虎丘,双鱼塘,长乐山庄,这位家师,阁下想必也已知道。家师今日欲借阁下身上的缎带一用,再请阁下到春华楼用酒。”
陆小凤就不由的叹了口气,他饿的要命,就只想要坐下来好好吃点东西,但这些人自打昨天开始就追着自己不放。在他看来,无论是银票,玉璧,宝剑还是美人都不如眼前这半个没啃完的烧饼来的诱人,他身上还剩下两条缎带,此时真恨不得把这两条缎带丢进北海里去,一了百了。
司马紫衣又退了一步,只用五万两银票换两条缎带,这已经算是给了陆小凤天大的面子。
陆小凤不由又叹了口气,“你若是让我安安静静的吃完这个烧饼,我情愿给你五万两银子。”
司马紫衣的脸色铁青,几乎要拔剑,旁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冷笑未绝,胡青的剑刃就已经送到了那人的胸口,但剑刃却再不能进一步,因为剑已经被夹在了陆小凤的两根手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