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瑶冒着生命危险送上几天饭的功夫,城楼上的将士就已经换了好几波了,有些年纪很大,满头花白头发,有些年纪很小,十四五岁,五官全是稚气。
老程同穆瑶一块缩在墙下,右手断了,只能用左手啃窝头,满脸的泥污和血,边大口啃着边说:“我回头有空拴个筐子在下面,你到了,把吃食放进里面,我们拉上来,你就别上来了,他娘的北周人跟不睡觉似的,一天一夜没个歇的时候。”
穆瑶心里虽怕,但听老程这么说,想了想还是一口咬定道:“不行,你们拉上去说着轻巧,但一旦下面的凶起来,谁有功夫去拉?谁有那个本事拉?不都是趁着喘口气的时候往嘴里塞口饭,然后继续吗?我若非送到你们嘴边给你们吃,只单放下底下的筐子里,怕是一天一夜也别想吃到嘴了。”
老程大嚼着窝头咧嘴一笑:“看不出来小兔崽子细皮嫩肉的,还挺是个爷们儿。”
穆瑶差点脱口一句“你才是小兔崽子”,咽回肚子里憋了憋,再说出口的只一句:“我阿娘说人不能只顾自己。”
“说得好!”老程三两口吃完一个窝头,起身便要去跟前面的兄弟替换,走时笑道,“等着吧小子,等仗打完,送你回家找你阿娘。”
穆瑶怔了下,点点头:“好。”
等她第二天来,看见的便是老程的尸体了。
她认出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没哭,抹了把眼睛,弯着腰躲着飞箭,把窝头一个个发了下去,趁着北周稍作休整的功夫,她往城外望了眼,只望到满山发黄的树叶。
穆瑶记得来的时候,叶子还没黄到这般厉害。
“援军什么时候会到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高肃的安危已经不再令穆瑶焦虑到睡不着觉了,眼前越来越紧急的境况只能让她思考自己该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