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你懂个屁!”他咬牙切齿,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你以为你是谁?正义使者?你他妈就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蠢货!这个厂子,没有我周坤殚精竭虑,早就被上面勒令整改了!几百号人等着吃饭!老张?柱子?那是意外!是生产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风险!是他们自己操作疏忽!”他揪着我衣领的手因用力而剧烈颤抖,身体前倾,那张因极度激动而涨红扭曲的脸几乎要贴上我的,“牺牲?哼!他们的抚恤金,厂里一分没少!他们的家人,厂里没亏待!这叫大局!你这种只盯着鸡毛蒜皮、不懂变通的死脑筋,永远爬不上去!”
我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沾满油污的管道上,硌得生疼。肺里的空气被挤压殆尽,眼前阵阵发黑,喉咙被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他狂怒的咆哮如同钢渣般滚烫,劈头盖脸砸来。大局?几百号人吃饭?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那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他精心构建的“大局”里,不过是两粒可以随时抹去的尘埃。
就在窒息感淹没意识的边缘,就在周坤那双被疯狂和杀意彻底点燃的眼睛死死盯住我时,我用尽胸腔最后一丝力气,从牙缝里挤出破碎却清晰无比的字句:“说…出来…周坤…亲口…承认…篡改记录…是你…干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像垂死者的诅咒。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狂暴的怒焰。周坤的动作猛地一滞,揪住我衣领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几分力道。他眼中那滔天的怒火如同被冰水浇熄,急速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和难以置信的惊愕。他死死盯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他眼中的“蠢货”。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危险而阴冷。那冰冷的审视目光,不再聚焦于我的脸,而是像探针一样,锐利地扫过我全身的口袋、袖口、衣襟,最后,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猛地钉在了我头顶上方——那根巨大的、布满灰尘和锈迹的通风管道入口处。焊接的格栅缝隙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丝极其诡异、极其冰冷的笑意,如同毒藤般缓慢地爬上他的嘴角。那笑意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残忍和嘲弄。
“录音笔?”周坤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淬了毒的羽毛,拂过滚烫的空气,“藏在…通风管里?”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而扭曲,如同锈蚀的齿轮在强行转动,“林野啊林野…你真是…蠢得让我心疼。”他揪着我衣领的手猛地再次收紧,力量之大,几乎要将我的锁骨捏碎!剧痛让我眼前一黑。
“你赢不了!”他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混合着绝望与疯狂的嘶吼,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嚎叫。那张扭曲的脸在转炉深处喷涌出的、骤然加强的暗红火光映照下,狰狞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他不再有任何保留,全身的力量灌注在双臂上,如同失控的火车头,拖拽着我,踉跄着,凶狠地撞向平台边缘那不到半人高的、冰冷锈蚀的简易护栏!
“哐当!”一声刺耳的金属呻吟。我的后腰重重撞在锈迹斑斑的铁栏上,剧痛瞬间炸开,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上半身猛地向后仰倒!视野瞬间天旋地转,下方那巨大的、如同地狱之口的转炉炉膛毫无遮拦地闯入眼帘!翻滚的、粘稠的、散发着刺目金红色光芒的钢水,距离我仰倒的脸,只有不到两米的垂直距离!1500℃的死亡热浪,如同实质的火焰之墙,轰然扑面!眉毛、额前的头发,瞬间发出细微的焦糊声,皮肤像被无数烧红的针同时刺入!巨大的恐惧攫住心脏,让它瞬间停止了跳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超越了一切!我一只手死死抓住了身后那根冰冷的、油腻的护栏立柱,粗糙的铁锈和凝结的油污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痛楚的清醒。另一只手则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胡乱地向前挥出,正好死死揪住了周坤胸前那片同样被汗水浸透的工装布料!两个人,在转炉喷吐出的灼热气浪边缘,在生与死的狭窄钢刃上,以最原始、最野蛮的力量撕扯、角力!
汗水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全身,又在下一秒被恐怖的高温蒸发殆尽,皮肤紧绷欲裂。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是吞下滚烫的刀片,灼烧着气管和肺叶。周坤的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他的眼睛完全被疯狂的血色充满,死死盯着下方那吞噬一切的金红色熔池,又猛地转向我,那眼神里没有任何人性,只有同归于尽的毁灭欲望。
“放手!林野!给我下去!”他嘶吼着,试图用膝盖猛顶我的腹部,想把我彻底撞离护栏。我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双脚死死蹬住地面粗糙的防滑钢板,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用尽全身每一块肌肉的力量对抗着他疯狂的拖拽。下方转炉里,粘稠的钢水如同不安的巨兽,翻涌着,不时溅起大团刺目的金红色钢花,如同来自地狱的烟花,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呼啸着升腾,又在我们头顶不远的高温空气中炸裂、冷却成黑色的渣粒落下,砸在平台钢板上发出噼啪的脆响。每一次钢花的迸溅,都带来一股更加强烈的、几乎要将人烤熟的死亡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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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痉挛,抓住他衣襟的手被汗水浸得滑腻不堪,几乎要抓握不住。周坤显然也到了极限,他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用力而扭曲抽搐,汗水在他脸上冲刷出一道道污浊的痕迹。他猛地一挣,试图再次发力将我推下去,但就在这力量转换的瞬间,我揪住他衣襟的手,却意外地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带着棱角的物体——紧贴着他心脏的位置,被他工装胸袋覆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