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每一分每一秒都沉重得令人窒息。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斜斜地切割着法庭的空间,将那些紧张的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林野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却驱不散左臂传来的阵阵刺痛。那痛楚如同一个忠实的伙伴,时刻提醒着他过往的艰辛与此刻肩上沉甸甸的责任。
他迈开脚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却又异常坚定。目光扫过旁听席上那些或焦虑、或期待、或麻木的脸孔,最终定格在法官威严的面容上。那支录音笔,此刻正被他紧紧攥在掌心,金属外壳残留的些许凉意透过指缝渗入,仿佛是他此刻心境的唯一慰藉。这不仅仅是一支录音笔,它是周坤用生命换来的证言,是无数工友血汗被侵吞的控诉,更是他林野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孤注一掷的最后底牌。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死死锁定了林野手中那支造型普通、甚至有些陈旧的录音笔。它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仿佛沉睡的巨兽,却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有人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有人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而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高高在上的公司律师和高层们,此刻脸上那层油滑的自信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慌乱,如同暴风雨前蚂蚁般的不安。
“法官大人。”林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落在每个人耳朵里,“请允许我呈上这份证据。”
他走到法官席前,微微躬身,将录音笔双手奉上。法官的目光在林野和他手中的录音笔之间来回逡巡,眼神复杂。他伸出戴着法徽戒指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仿佛那不是一支录音笔,而是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他将录音笔递给身旁的技术人员,后者立刻接了过去,眼神中充满了职业性的专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技术人员熟练地将录音笔的数据接口小心翼翼地插入连接线,另一端则接入一台放在旁听席侧后方工作台上的专业数据恢复设备。设备发出轻微的嗡鸣,屏幕亮起,泛着幽幽的蓝光。法庭内再次陷入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旁听席上那些交头接耳的声音也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盯在那块小小的屏幕上。仿佛那里跳动着的,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星辰。
林野站在原地,左臂的疼痛愈发清晰,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着、啃噬着。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坚定,如同暗夜中的灯塔。他看着对面那些平日里颐指气使的公司律师,看着那些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公司高层,此刻,他们脸上的苍白和慌乱,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问题。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这场与黑暗势力的较量,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刻,而胜利的天平,似乎正在向他倾斜。
周坤的遗孀,那个一直坐在旁听席第一排、穿着素雅但洗得发白的衣服的女人,此刻再也坐不住了。她猛地站起身,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憔悴的脸颊滚落,滴在膝盖上。她的目光,如同最虔诚的信徒,死死盯着技术人员手中的设备,嘴里喃喃着什么,那声音细若蚊蚋,却充满了绝望的祈求,仿佛在向一个虚无缥缈的神明祈祷——求求你,让真相大白吧,还我的坤哥一个清白,还我们一个公道。
技术人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如同在弹奏一首无人能懂的乐曲。屏幕上的数据流不断跳动、刷新,时而出现一片混乱的乱码,时而闪过几个模糊的文件名。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汗水,从林野的额角渗出,滑过脸颊,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留下淡淡的水痕。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高层的脸色,不去想如果证据失效,自己将面临怎样的后果,他只是盯着屏幕,仿佛那里有他全部的希望。
终于,在一片冗长的数据流之后,屏幕上跳出了一行清晰的字迹:“数据修复完成,是否播放?”
技术人员抬起头,看向法官。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显然,设备成功还原了录音笔中的数据。法官坐在高高的审判席上,目光锐利如鹰,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播放。”
一个字,如同法官手中的法槌,敲响了真相揭开的序曲。
刹那间,法庭内响起了一个熟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那是周坤的声音,一个多月前,在通风管道里,那个被恐惧和愤怒交织着的声音,此刻,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