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城市的喧嚣隔绝在外。林野结束了一天漫长而疲惫的工作,工务段里机器的轰鸣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他不仅要像往常一样巡查铁路线路,确保钢铁巨龙般的列车安全平稳地穿梭于大地脉络,还要抽出大量时间与调查组的人对接,梳理线索,提供任何可能有助于追回那笔被贪婪之徒窃走的养老金的蛛丝马迹。他的肩膀,不仅扛着维持铁路安全的责任,此刻更压上了为工友们讨回公道的千斤重担。
身体的疲惫是实打实的,每一步都像灌了铅。左臂植入钛合金钢板的地方,在长时间劳作后总会传来一阵阵钝痛,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刺扎。这疼痛,成了他这段日子最忠实的伙伴,提醒着他所经历的一切,也提醒着他尚未完成的使命。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试图驱散一些疲惫,但心中那份挥之不去的隐忧,却如同附骨之疽,越来越重。
法庭上的胜利固然令人振奋,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高层被绳之以法,仿佛黑暗中透进了一缕光。然而,林野却清晰地感觉到,那缕光并未驱散所有的阴影。周坤的牺牲,录音笔的神秘出现,以及法庭上那几名“技术员”出现时异常镇定的态度……这一切都隐隐指向一个更深、更危险的存在。他们就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发动致命一击。
他明白,自己暂时只是打掉了他们的爪牙,却未必伤及他们的根本。那些真正策划这一切、坐镇幕后的人,绝不会因为几个小喽啰的落网就善罢甘休。相反,他们可能会更加疯狂,更加不留余地。
拖着沉重的步伐,林野回到了他那间略显简陋的出租屋。屋子不大,但收拾得还算整洁。他习惯性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然而,就在门锁转动的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屋内似乎比他离开时更加安静了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陌生的、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与他熟悉的、混合着油烟和旧书纸张的气息截然不同。
东西摆放得似乎还在原位,没什么明显的凌乱。但林野的心却猛地一沉。他常年与各种精密仪器和线路打交道,养成了近乎苛刻的观察习惯。直觉告诉他,这屋子里,有人来过。不是那种大摇大摆的闯入,而是悄无声息的潜入,如同鬼魅。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侧身进入,目光如鹰隼般迅速扫视整个房间。没有翻箱倒柜的痕迹,书桌上的文件还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床铺也依旧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但那股异样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仿佛房间里的空气都凝滞了一层薄薄的、看不见的薄膜。
他放轻脚步,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狩猎,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衣柜里挂着的衣服纹丝不动,抽屉也关得好好的。就在他快要松一口气时,目光落在了茶几上。那里原本只放着一个空了的矿泉水瓶,但现在,多了一张纸条。
纸条是普通的打印纸裁成的,边缘有些毛糙,显然不是正规渠道裁剪的。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着几行字,字迹歪歪扭扭,带着一种狂躁的意味:
“别以为赢了一次就没事。
适可而止。
否则后果自负。”
林野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将纸条从桌面上轻轻拿起,入手微凉。那几行字像几根冰冷的针,刺得他心头一阵发麻。警告,这是赤裸裸的警告。对方不再隐藏,开始直接发出威胁了。
他紧紧攥住纸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能想象出写下这些字的人是怎样的嘴脸——或许带着冷笑,或许带着威胁,但绝对充满了恶意。他们知道是他,并且知道他住在这里。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恐吓,而是明确的敌意宣告。
“适可而止……”林野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心中冷笑。养老金是工友们一辈子的血汗钱,是周坤用生命换来的正义,岂是他们几句话就能让他放弃的?他林野虽然不是什么英雄,但认准了的事,就不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