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的陶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深褐色的汤汁正沿着锅沿往外溢,在灶台上烫出一圈焦黑的印记。
方才那声刺耳响,原是他用竹筷去搅锅里的东西,不慎将搁在灶边的油葫芦碰倒了,半盏菜油顺着锅沿滑进滚汤,瞬间腾起一股青白色油烟。
“……”
他盯着陶锅里骤然膨胀的泡沫,墨玉般的眸子微微一凝。
早晨苏烬说要吃菌菇煨豆腐,菜谱是他从藏书阁偷瞄来的,此刻却忘了书上究竟写的是先放油还是先放汤。
指尖无意识地蹭过锅沿,触到烫人的陶壁时才猛地回神,连忙抄起旁边的水瓢想往锅里添水,却错拿了装着酱油的细颈瓶。
深褐色的酱汁倾入锅中,本就混沌的汤色霎时变得像墨汁般浓稠。
凌言握着空瓶怔了怔,他自幼在仙门长大,握剑的手比握锅铲的次数多上千倍,去年那碗咸死人的阳春面已是巅峰之作,此刻对着一锅看不出原料的“墨汁”,竟难得生出几分无措。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两个来送灵泉水的内门弟子端着铜壶,刚拐过月洞门便顿住了脚——
只见他们那位平日里连衣角都纤尘不染的青鸾长老,此刻正蹲在院角的溪石上,怀里抱着个竹篮,篮中码着刚从菜圃摘来的青菜。
凌言指尖捏着棵油麦菜,临水的倒影里,能看见他垂眸时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影。
他洗菜的姿势格外郑重,拇指与食指捏着菜叶根部,一片一片在流水中翻卷,连叶尖沾着的半粒泥土都要用指甲轻轻刮去。
水珠顺着叶脉滑到他腕间,在素白的袖口洇出一小片水痕,他却浑然不觉,只顾着将洗好的菜码得整整齐齐,仿佛在布什么精妙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