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凰却恍若未觉。她只穿着内里的素白襦裙,立在暮春微凉的晚风中,身形显得单薄了许多。雪白的脸颊上,不知何时蹭上了一道细长的、如同墨痕的灰黑色污迹——那是刚才撕扯狐裘时,被裘上金线边缘的织料磨蹭所致。她也不去擦拭,任由那点污痕衬得她容颜愈发妖异。她弯腰,亲手捧起那件沾满泥土的雪狐裘,如同捧着一件祭品,走向田埂旁刚刚燃起的、用来焚烧杂草的篝火堆。
火焰贪婪地舔舐上纯净的狐裘。昂贵的皮毛在烈火中迅速卷曲、焦黑,发出“滋滋”的声响和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蛋白质焦糊与松木燃烧的复杂气味。金线在高温中熔断,那些神秘的西秦密文扭曲、变形,最终化为乌有。火光映照着萧明凰沉静的侧脸,那点灰黑的污迹在跃动的光影里如同某种古老的图腾。
朱嬷嬷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她围着那口熬煮防虫药水的大铁锅,围裙上浓烈的豆豉味混合着锅里刺鼻的苦艾和菖蒲气息。她看着火中焚烧的狐裘,咂咂嘴,粗哑的嗓音带着市井的实在:“哎哟,这好皮子烧了可惜哟…不过老话说,贵物压邪气,烧成灰定是顶顶好的辟邪药!”她一边嘀咕,一边麻利地用长柄铁勺搅动着锅里翻滚的深绿色药汁,热气蒸腾。
狐裘在烈焰中彻底化为了一小堆颜色奇异、质地细腻的灰烬。那灰烬并非纯白,而是泛着一种极淡的银灰色光泽,颗粒极其细腻,如同最上等的珍珠粉,且带着一种奇特的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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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凰用一根长木棍将灰烬拨到一片干净的石板上冷却。晚风吹拂她素白的衣袖,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皓腕。袖口内缘,金线绣成的繁复密文边缘,极其巧妙地穿插着几组细微却规律的符号——那并非文字,而是一种代表轮作次序的古老标记,如同微缩的田亩图谱(呼应伏笔)!她俯身,不顾灰烬余温灼人,伸出沾着黑灰的手,小心地将银灰色狐裘灰与旁边几堆普通的草木灰混合、搅拌。动作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指尖被灰烬的高温烫得微微发红,她也恍若未觉。
“取稻种来。”她吩咐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叶承云立刻将一袋颗粒饱满的稻种提了过来。
萧明凰舀起一瓢朱嬷嬷熬好的、尚有余温的深绿色防虫药汁,缓缓浇在混合好的灰堆上。药汁与银灰色的狐裘灰接触,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腾起一股带着药草清苦和奇异焦香的雾气。她双手插入温热的灰泥中,用力揉搓、搅拌!药汁、草木灰、狐裘灰在她莹白却沾满黑灰的指间翻滚、融合,渐渐成为一种粘稠均匀、颜色深灰、散发着奇异气息的泥浆!
“快!趁热裹种!”她抬起头,脸上沾着几道灰痕,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亮得惊人。
周围的农妇和半大小子们立刻围拢上来,学着萧明凰的样子,抓起一把把饱满的稻种,埋入那温热粘稠的灰泥浆中,双手揉搓,让每一粒稻种都均匀地裹上一层深灰色的“盔甲”。粘稠的灰泥完美地附着在稻种表面,遇风迅速变干,形成一层坚硬光滑的保护壳。
“这灰壳子真结实!跟上了釉似的!”一个老农惊喜地摩挲着手中裹了灰的稻种,啧啧称奇。
“闻着还有股子…说不出的贵气药香,虫子定不敢靠近!”朱嬷嬷凑近嗅了嗅,肯定地点头,顺手将搅拌灰浆的大铁勺在围裙上擦了擦,留下新的油渍。
白宸拾起一粒裹好灰的稻种。入手微沉,灰壳坚硬光滑,确实比寻常草木灰处理过的种子更胜一筹。他看向萧明凰,她正用沾满灰泥的手背,随意地抹去脸颊上那点蹭到的黑灰,雪腮上顿时又添一道污痕,素白的襦裙袖口和下摆也沾满了泥灰,早已不复往日不染尘埃的仙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