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的目光掠过崔璃冷若冰霜的侧脸,落在青黛身上:“青黛姑娘,听闻你存有芥菜籽?城中鼠患猖獗,需以此物混入松枝熏制腊肉,护住粮种。”
崔璃削木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刀尖在木头上留下一个微小的凹痕。青黛则抬起头,无声地看向自家小姐,眼神带着询问。
崔璃终于抬眸,那双如寒潭般的眼睛扫过白宸,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封的沉寂。她没说话,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左耳的青铜齿轮随之轻轻一晃。
青黛得了示意,立刻转身,脚步轻捷无声地走向旁边一间充作药房的耳房。片刻后,她捧出一个粗陶小罐出来,罐口用油纸和细麻绳封着。她将陶罐递给白宸时,指尖避开了触碰。白宸接过陶罐,入手微沉。揭开油纸封口,一股极其辛辣、直冲脑门的芥子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他身后跟着的汉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细小的、深黄色的芥菜籽粒粒饱满,堆积在罐中,如同浓缩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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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白宸封好罐口,辛辣的气息被隔绝了大半。他看了一眼依旧低头削木、仿佛置身事外的崔璃,她玄色的袖口下,手腕纤细而稳定。他转身离开,松脂的冷香与芥末的辛辣在院门口短暂交汇,又迅速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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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后厨所在的破败院落,此刻成了临时的熏制工坊。几口临时垒砌的土灶里,松枝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浓密的、带着强烈松脂辛香的白烟滚滚升腾,将整个院子笼罩在一片呛人而温暖的烟雾中。灶台上架着粗木横梁,一条条用粗盐仔细揉搓腌制过、沥干了血水的五花肉和肋排,正悬挂在烟火上方。肥厚的肉皮在热力和松烟的共同作用下,渐渐收紧,渗出晶莹的油珠,滴落在下方燃烧的松枝上,发出“滋啦”的声响,腾起更浓郁的混合着肉香与松香的烟雾。
朱嬷嬷成了当仁不让的指挥。她系着那条永远沾着豆豉味的围裙,在烟雾中穿梭,嗓门比平时更洪亮:“火候!火候要稳!别太大,烧焦了皮子还熏不透里头!松枝不够干的往里添!阿贵,把你脚边那捆递过来!”她指挥着几个帮厨的仆妇,动作麻利,豆豉味混合着松烟腊肉香,形成一种奇特的、充满生活张力的气息。
白宸站在稍远处,看着烟雾缭绕中忙碌的景象。叶承云也来了,他捏着鼻子,青衫袖口那片槐花蜜渍在浓烟熏烤下顽强地透出一丝甜腻,与周遭的气味格格不入。他皱着眉头,第三指习惯性地翘着,似乎在计算这熏制耗费的松枝、人工与可能保存下来的粮种价值是否相当。
“世子,此法…真能防鼠?”叶承云看着烟雾中那些渐渐染上诱人焦糖色的腊肉,语气带着账房特有的谨慎怀疑,“鼠辈奸猾,为了一口吃食,连砒霜都敢尝…”
白宸还未回答,朱嬷嬷的大嗓门就插了进来,带着市井老辣的笃定:“叶先生这就不懂了!这松烟味儿冲,芥末子辣得钻心,两样混一块儿,别说耗子,就是成了精的黄皮子都得绕道走!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灵着呢!”她一边说,一边抓起一把早就捣磨成细粉的芥末粉,混入一小碗黏稠的松脂油里,用力搅匀。那混合物呈现出一种浑浊的黄色,辛辣刺鼻的气味瞬间盖过了松烟,连叶承云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连声咳嗽。
朱嬷嬷毫不在意,用一把刷子蘸饱了这黄糊糊、气味惊人的混合物,仔细地涂抹在每一条悬挂的腊肉表面,尤其是肉与骨头连接的缝隙处,涂抹得格外厚实。辛辣混合着松香的气息霸道地弥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