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那么一种人,跪下了,也断断不会仰头乞怜,她只会看着地,尘归尘,土归土,到万物终结之时,亦至死不渝。
母亲闭眼离去的那天,是贺东第一次与所谓的父亲对面而立,不是以前那样,躲在角落偷看男人明黄的背影,又或是被他摁在椅上险些挖去双眼。
“你来做什么。”贺东低头看着武帝,不卑不亢。
武帝上了年岁,又因沉迷女色身体空乏, 他微微佝偻着后背,抬目盯着眼前的长子,对上殷红的瞳孔感到一阵心悸,他侧头将目光落在棺木中,他的焉儿连死都穿着红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会后悔的焉儿。
人死才知情深,即便这情是虚情,是假意,武帝唏嘘道:“你该称呼朕为陛……父皇。”
贺东听见露出个匪夷所思的神情,他无声地骂了句粗口,拨开武帝想要触碰棺木的手,狠力关上棺盖,三长两短的木片隔出小小窄间,但再小,也比偌大的皇宫自由宽敞吧。
埋在心头多年的尖刺终于没了,容妃丑陋面目昭然若揭,她看出武帝对于贱子丧母的怜悯,借钦天监之口又一次将祸国灾星的污水泼向了贺东。
克母克父克国,本是必死之局,容妃却低估了一个男人对于亡人的悼念,武帝每每午夜梦醒都会忆起贺焉,想着她黯然神伤,责怪她为何那般倔强。
最后,武帝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保住了贺东性命,甚至以皇子之礼相养,时隔一年适逢朝廷缺人开垦荒山寻矿,他便借此指派贺东去,父子千里相隔自然是解了朝堂喋喋不休的相克局面。
“皇上对大皇子还是心软啊。”
“父子情深啊到底是。”
“你说大皇子还会回来吗?”
太监宫女的窃窃私语,贺东听得一清二楚,他收拾着母亲寥寥几件的遗物,在心里嗤笑,去他娘的父子情深,老东西就是怕落个杀子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