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装得真,眼周硬生生逼红了一圈。夏日的寝衣薄且透,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臂。谢声惟拿他没办法,只好侧躺着,替人打了半夜的扇子。
如今谢声惟好不容易康健起来,程既欢喜得什么似的,早早便吩咐了星儿去准备今年夏日里要用的冰。
到了月末,铺子里事务繁杂,谢声惟中午往往也来不及赶回,程既便使人搬了竹榻到院中葡萄架下,凿好的冰块搁在缸里,丝丝凉意往身上扑。
他靠在竹榻上看话本子,一旁放了在井水里湃过的瓜果葡萄,并一壶酸梅汤。酸梅汤里加了冰珠,呷一口,酸甜冷裹挟着一直冲到天灵盖,连手指尖都是舒泰的。
这样偷闲的日子程既过得不亦乐乎,甚至叫星儿托了外门小厮,将如今城里时兴的话本子淘了一箱子回来,一日日便靠这些才子佳人的轶事打发辰光。
谢声惟偶尔回来一趟,瞧见他的惬意样子,笑他一味躲懒,将他手里酸梅汤抢来,几口喝尽,非要拉着人去铺子里一同核对账册去。
程既懒洋洋地剥了个葡萄,塞进他口中,没骨头似的靠在竹榻上,拽不动。
谢声惟无法,自己又忙得抽不开身,只好嘱咐了他不要一味贪凉,冰的东西少吃,睡着了定要拿件衣裳盖着,絮絮叨叨许久,好好的谢家小少爷成了碎嘴老妈子。
程既听得不耐,抬手将人拽过来亲了几下,假惺惺嘱咐几句早点回来,视线便又黏在了话本子上。
他自己便是大夫,对这些起居禁忌只怕更熟些,仗着年纪轻,身体底子好,一并不放在心上。
后半晌星儿又教小厨房制了冰碗,程既痛痛快快吃了几份,在葡萄架下的荫凉里睡了好一会儿,直到傍晚时起了风,才揉着眼醒了,匆匆躲进屋里去。
夏日的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子在地面砸得蓬蓬响,溅起一层浮灰来。片刻院子里就淌成了河,玉兰新开了不久,花瓣被砸下来,在水里打着旋儿。
程既抱了盏酸梅汤在啜,看着心里头可惜,玉兰经了雨,只怕色香都要减去许多,暗暗想着等雨停了这阵,便爬去树上多摘些,明日叫小厨房炸了玉兰片来当零嘴。
玉兰片最终也没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