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时,“意外”还是发生了:章琬华怀孕了。
“怪我怪我,这件事怪我。”李岩懊悔地拍了拍脑门。
琬华笑笑,笑容中既有即将为人母的幸福,也有一丝遗憾苦涩,“哪里能怪你?我在卫生队跟着赤脚医生下乡的时候,也听她说过一些生理知识。咱们那时期……其实挺安全的,但安全也有意外。说多了你也不懂,总之,既然孩子都来了,总不能不要。”
李岩抬起头,“当然不能不要,那对身体将会是多大的伤害?说到底还是怪我,在高考前就不该碰你。这事儿我尊重你的想法,你想考还是不想考?”
“还……能考吗?”
“怎么不能?我算过日子了,高考的时候你还没生,等秋天开学你也出月子了。现在政策松,都在鼓励考大学呢。很多被那十年耽误的知识分子,有的都成家了,有家有子的去上大学的多了去了。更何况城里天天把妇女解放挂嘴边,鼓励妇女脱离包办婚姻迫害,走进学校识字读书,什么顶起半边天的。不会因为你有孩子就不给你上。这些问题你都不用考虑,只不过有一些现实性问题需要解决。家里的我来说服,说服不了就智取;主要是你自己,哺乳期的母亲也挺不容易的。所以我得问问你。”
小夫妻二人为这事儿犯了愁。
首先在“要不要”这一点上,二人达成了共识:要。章琬华认为,在合法合情合理的情况下,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不能剥夺他/她出生的权利;李岩则认为,这事儿意外也好、该来的也罢,没选对时间混蛋的是自己,不能让女人担这份苦。章琬华身子弱,拿掉将会是很大的损伤。
至于高考,章琬华考虑得比较多,几乎处于放弃的边缘,或者准备着来年再考。李岩却认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旦生了孩子,女人比男人会牵扯更多的精力,也会被束缚住更多的手脚。更会受到更多道德层面的压制,比如:你都是个当妈的人了,还想着考大学,自私;你都是有孩子的女人了,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娃还这么小,你不带谁带?
所以李岩用他工科生的脑子迅速理了一下思路,还是鼓励妻子参加考试。考不考得上另说,自己也一起陪同参加。倘若考上了,以家里的条件,大海今年也去镇上念书了,再供两个大学生不容易。如果只能上一个,就把机会留给琬华。
在那个包分配的年代,考上大学等于捧了铁饭碗;但没考上大学,有个高中文凭、大专文凭什么的,也是很吃香的。因为刚过那十年,没有文化的人实在太多。自己是工科出身,是有手艺的,学一些技术层面的东西不在话下。琬华不一样,她的家庭已经遭受了时代的迫害,他不想她在曙光初现的时候,再一次和命运失之交臂。
他自己可以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一边照顾孩子;一边找份零工干干,再利用晚上复习,来年再战,有的是机会。
李家的人并不知道这小两口都各自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全都沉浸在添丁的喜悦当中。王秀花喜得上了天,一下子就把章琬华当成祖宗供了起来,并且嘱咐小芳不得气嫂子;李老汉也开开心心在院子里背着手走着。
大海高兴地将帆布书包从头上一绕下来,冲进屋,“哥!听说嫂子有了,我要当二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