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巧照夜更阑,烛灭香残,莲心归房时见她欹斜云窗,屋里透着幽幽黄,村野风密蛙浓,人声沉寂。韫倩的声线似残星一片,带着慵懒的魅惑,“外头散了?”
“散了。”莲心游至屋里,铺床熏香,“小绨儿也熬得,这时候才困,姑奶奶也吃多了酒,走路也打偏。老爷书房寻来,抱一个环一个,带回屋里去了。嗳,姑娘洗了澡怎的不出去了?”
“那个冤家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什么都说,再吃上几杯酒,万一把我抖落出去,我怎么处?我还是躲着好,他拿来的杏还有么?拿两个我吃。”
莲心扭头笑,“早没了,姑奶奶吃了一个,说酸,小绨儿吃了半个,也吃不了,都叫丫头们拿去吃了,您要吃早不拿。”
正预备宽衣睡觉,不防听见院中落石,叮咣响一声。莲心业已躺下,韫倩只怕是野兽出没,推开窗瞧,还真是个衣冠禽兽,穿得齐齐整整的,还扎着幅巾,爬在人家墙头。
他提着四角绢丝灯笼,坠在墙内,木梯子冒出个头,他冒着半个身子,朝窗户上压着声音喊,“出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韫倩早已解尽钗环,才晾干的秀发未挽,像泼了满背的墨,淋漓满纸,别有风韵。她走到斑驳的院墙底下,郭昭够着灯笼将她一照,是鹅黄短褙子,湘色的抹胸,妃色的裙,恍若一片层层推近的斜阳,照耀着夜的黑。
她叉起腰,仰着面,像朵未染风霜的野花,向着墙头开放,“你还真是个贼,深更半夜翻人家的院墙,还老说别人不讲礼数,我看你最不讲礼数。方才席上装得像个体面人,这会儿我嚷起来,看不将你当贼拿了!”
郭昭没皮没脸地笑,“瞧你这不识好人心的样子,我虽爬在这墙头,可我脚下踩的是我的梯子,沾你家的地了?”
他惯会强词夺理,韫倩把眼皮一翻,“你要拿什么给我,赶紧的!”
?O?@动了一翻,墙头上吊了个小篮子,他嘴里喁喁念叨着,“你见过哪个做贼的不往自己兜里装东西,反送东西的?满树上,我就挑出这几颗好杏,特意给你留着呢,也不晓得你爱不爱吃,可别吃多了啊,仔细夜里闹肚子疼。”
借着浓浓的月光一瞧,篮子里果然是四颗黄杏,染了半面胭脂,韫倩正想这个吃呢,兴兴拿了一颗咬。郭昭上头提着灯笼笑弯了眼,“你不怕酸呐?方才席上见你一个不吃,还当不合你的脾胃呢。”
韫倩的腮慢下来,抬脸看他一眼,有意无意道:“我自小不爱吃酸的,可先前有了身子,就改了脾胃。”
郭昭有一霎惊愕,把灯笼坠下来,悬在她头上照她,“你有孩儿?怎么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