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昭有一霎惊愕,把灯笼坠下来,悬在她头上照她,“你有孩儿?怎么没见过?”
他眼中的骇光像根刺,把韫倩轻轻扎了一下。她别着脸,背过光,“胎死腹中,没生下来。”
缄默中,四面蛙声显得有些突兀,他忽然吭吭的两声笑,更显突兀,“千虚观的老道士掐算的,卢正元没有儿子命,果然不假。看来这千虚观的老道士确有些本事。嗳,他给我算的,我能有两个儿子,给你算的三个,你前头没了一个,保不齐后头两个就是同我生的。”
韫倩的阴郁刹那烟消云散,臊得脸通红,剔起眼瞪他,“你去打听我这些事做什么?!”
“我要娶你,自然要把你生辰八字家室状况都打听清楚?蕖!?
呕得她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干瞪着眼,眉目含恨,芳心却含羞,偷偷的,不敢叫他晓得。
郭昭又气得她一回,十分得意,“你说,我为什么看你高兴,就想逗你生气,看你生气,又想逗你高兴?真是想不透。”
“我要睡了,不跟你废话!”韫倩提着篮子往屋里走,临进门,回头看,他趴在墙头上,眼睛与他头顶的星辰齐亮,笑得似偷了糖的孩子。
她心里也似偷得一抹泛甜的月光,造成了当夜的梦境。
梦里不再有郁郁不乐的施兆庵,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没皮没脸的笑颜。老话常说“人往高处走”,可不是,谁甘愿陷在一个终日愁郁的苦梦里,而不向往甜梦呢?
夜残天隐隐回光时,郭昭便汇同奚涧骑马进山狩猎,韫倩在屋里绰绰听见动静,暗里许了个平安。
实在小题大做,近村山林里少有凶兽,不过是些野兔野鸡之类。至午后,二人满载而归,郭昭托奚涧带了好些野味回来,奚缎云直夸他懂事,将冰镇的元子端出一碗给韫倩,“给他送去,谢他的东西。”
见韫倩稍有犹豫,她便笑,“我的儿,不妨事的,乡野里不比城中,不讲那么多规矩,好些个妇人照样下地干活,你又不是未出阁的姑娘,不怕的。”
韫倩提了食盒,带着莲心同去,转过篱笆地,甫入院门,见小院收拾得齐整干净,杏树下头有张歪歪斜斜的木桌,围着四张竹椅,郭昭就在竹椅上歪着乘凉,打着把折扇簌簌摇风,愈发摇得一脑门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