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下面将要指出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当时主张成立联邦政府的人之所以能说服绝大多数人中央集权政府优于原始民主政府,是因为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确实有很多事情需要中央政府去做。在与英国决裂之后,当时的人们面临着一个全新的任务,也就是一项建立一个国家的任务,这在人类的历史上都是非常罕见的。大约三百万欧洲移民聚居在一片宽广而且理应是十分富饶的大陆的边缘。如果他们想要成功在这片根本一无所知的大路上定居,那么他们必须建立一个强势的,统一的政府。麦迪逊秉持着他丰富的政治理论,在《联邦主义者文集(第十四号)》中提出主张,他认为如果中央集权政府真的能实现,那么这个国家的范围反而会显得更小:“纵贯整个联邦的交通线路将得到更好的修缮。连接各地的道路里程将会缩短,而且能得到更好的维护;为旅途中的人提供的住所数量将更多,条件也会更好。”</p>
在当时的条件下,这些措施是十分有必要的。一辆轻便型的驿站马车可能需要一周的时间才能从纽约走到波士顿,在一位历史学家的书中写到,“这段路途一般每天早上3点启程。如果道路状况良好的话,到晚上十点他们大概能走出四十英里。在糟糕的天气情况下,车上的乘客可能还得下车来把车轮从泥洼坑洞里抬出来,那么他们走出了路程就更少,整个旅途也更漫长。”像康涅狄格河这样的大河上面都还没有桥梁;在冬天的时候可以踏着封冻的冰面过河,夏天的时候也还可以划船过河,但是在河面上满是浮冰的几个月里就非常难通行了。在那种条件下就不难想象,“道路难以通行的地区之间很少知道相互之间的情况,而且本地人的偏见是非常常见的。”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乔治?华盛顿在成为我们的第一任总统之前就把大部分的时间投入了修筑运河及付费公路的事业上。他根据弗吉尼亚州的立法经营着一家公司――当然他没有提取任何收入――目的是为了疏通波托马克河(Potomac)的航道,方便船只穿越山区西行。他说,“让我们以一条永远不会被割断的绳索把这些人和我们绑在一起。”</p>
从巅峰状态的回归(8)
所以联邦主义者们主导了当时的社会,而且建国后的几年也是如此。在《宪法》首次通过后的几年内美国境内的民族主义精神都十分强势,而这种现象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受到了华盛顿将军旺盛的人气的推波助澜。但是关于大与小的争论从来没有真正的停止,1790年,当亚历山大?汉米尔顿首次提出建立美国银行(Bank of United States)的时候,美国政治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反对党。由托马斯?杰弗逊(Thomas Jefferson)领导的反对党在1801年上台执政,他们承诺会将各种权力都逐渐归还到各州政府手中。他们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是十分有限。当时伟大的定居北美洲的计划已经展开(其实这个计划本身得到了杰弗逊的鼎力相助,因为他从法国人手上买下了路易斯安那州,并派遣路易斯和克拉克西行去做前期勘测。)举个例子来讲,杰弗逊曾承诺要逐步取缔海军,因为维持海军力量不仅开支巨大,而且很容易引发战争。但是巴巴利(Barbary)海盗不断侵扰美国正在扩张的海外贸易,所以就像他200年之后的继承人巴拉克?奥巴马一样,杰弗逊同样派遣了一支海军部队来维持海运通道的畅通,由于此项举措开销庞大,它使得关闭汉米尔顿建设到中央银行的计划变得更为复杂。</p>
在联邦政府成立的前87年之中,关于大与小的争论从来没有停止过,而且有的时候还有一些州会以退出联邦政府作为威胁来表明自己的立场。而且提出这种威胁的还不仅仅是南部各州。比如说新英格兰地区的六个州就对詹姆士?麦迪逊(James Madison)总统处理1812年战争的方式非常不满;之后马萨诸塞州的州长卡莱布?斯特朗(Caleb Strong)秘密接触了英国特使,诱使周边地区的代表在1814年夏天在哈特福德市(Hartford)召开秘密会议。这些代表中有人主张退出联邦,有的主张对宪法进行一系列的修改――但是安德鲁?杰克逊(Andrew Jackson)在新奥尔良战役中的辉煌战绩完全压制了这些人的气焰,使得他们最终偃旗息鼓。但是无论如何那都是一次很大的危机。在开始其巡回演讲的生涯之前,丹尼尔?韦伯斯特(Daniel Webster)曾主张联邦政府不应该征兵:“对于各州政府来说,保持各自对州内军事力量的控制权是其应尽的神圣义务,只有这样它才能保证其居民不受专制政府的威胁。”二十年之后,当南卡罗来纳州拒绝执行由北部各州在国会推动并通过的“令人厌恶的关税(Tariff of Abominations)”时,韦伯斯特是第一个逆转自己观点的人。他宣称,“保护自由及联邦,现在不做以后就没有机会了。”</p>
历史上的闪光点总是围绕着关税或者战争,当然还有奴隶制的存废――但是在这些局部问题的背后还有一个能使全美国统一在一起的力量,那就是殖民整个北美大陆的伟大工程,快速的经济扩张以及西进运动就是美国早期社会的最主要特征。建设运河以及后来的铁路都是需要耗费巨资的,而这些钱通常不是个人投资者所能筹集到的。如果没有一个全国性的政府的支持,如果没有一个中央银行在维护整个国家的金融体系的稳定,那么完成那个工程的进度就会慢上许多。去驯服一块无人开垦过的大陆是需要耗费巨资的;全国上千份报纸通用的词汇都变成了“国内的进步”――河道需要被疏通并且安放上航标,海岸沿线都要修建灯塔。绝大对数州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掏腰包:南卡罗来纳州州长因为他州内的居民被“过度征收税费用于修建穿越鳕鱼湾(Cape Cod)的运河”而大发雷霆,与此同时,弗吉尼亚州和佐治亚州都在1827年通过立法指责所谓的国内进步,指责征收保护性关税的政策,并抱怨他们州内的居民都被迫上税“用于为其他州的人修建公路或运河。”这些意见或许反映了当时绝大多数美国人的内心想法,但是根据历史学家的记载,支持采取这些行动的少数派都是“精力充沛,贪得无厌,且极富社会影响力”的人。所有最终铁路还是修建起来了,河道也还是疏通了。联邦政府成了全国最大的地主,他们用这些土地去发展他们理想中的农业和定居点,用土地收益来为修建铁路提供资金支持,并且还直接将土地免费赠给新建的大学。这种开支政策稳步地拉长了美国的经济核心――确确实实为在北美扩张的信条(Manifest Destiny)提供了资金支持。</p>
从巅峰状态的回归(9)
从某种意义上讲,美国内战也是围绕着大与小的问题在转。奴隶制――美国历史上最独特,最恶劣的社会毒瘤――确实是内战爆发的导火索,奴隶制的废除也标志着内战的结束,但是在内战的过程中还有许多其他的社会因素在发生着作用。当时的美国南部地区,因为广泛推行奴隶制,所以一直处于较为稳定的农耕社会。(我后面将会讲到这种稳定不代表其一定是为生计所迫而不得不采取的恶劣行为;但实际上,稳定及农耕社会或许就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生活状态。)南部社会的稳定局面意味着南部各州都没有全身心的投入建设一个新国家的全国性工程当中;各州的当权者们满足于通过奴隶的劳作来为自己创造财富,他们才不会去积极参与北部各州正在进行的新建国家的伟大运动。而且当时的北方各州也乐得于让南方地区保持他们的奴隶制体制。南北方的摩擦真正出现其实是由于建国运动不断西进,有人主张在新开发的西部地区采取奴隶制社会体制,有的人认为这种行径很不道德,有的人认为那简直就是社会的倒退。许多人相信,只要把奴隶制限制在南部各州,那么它会自然而然的消亡,这一点在欧洲已经有了实证。但是1854年通过的堪萨斯州―内布拉斯加州法案给人们带来的实际的威胁,因为按照法案的内容,这种“独特的体制”将被传播到更多的地方,为了抵制这种趋势,新兴的共和党――也就是亚伯拉罕?林肯(Abraham Lincoln)领导的政党诞生了。这场关于堪萨斯州未来政治体制的争斗标志着约翰?布朗(John Brown)辉煌政治生涯的开端;它同时引发了林肯―道格拉斯大辩论;它把对奴隶制的争辩推到了风口浪尖。</p>
于是内战爆发了。由于北方各州拥有先进的科技手段,较高的生产效率,严肃的组织纪律,以及发达的工业,所以他们在南方各州面前几乎是不可能战败的。除此之外,北方的胜利也强化了关于中央集权政府是不可避免的存在,而且是一种良善的存在的观念。爱国主义情结也前所未有的膨胀起来――星条旗成为了每次公众集会必不可少的标志。民族主义的情结也在同一时期发展到巅峰,“联盟”的呼声甚至高过了废奴运动的呼声。根据《纽约时报》的一位编辑亨利?J?雷蒙德(Henry J. Raymond)的观点,中央集权政府的胜利对于日后向整个北美大陆的扩张,甚至向墨西哥的扩张都是一个关键性的事件。其他任何事情都被美国人抛诸脑后:“世界上不可能出现第二个如此一心一意只为谋求增长和力量而存在的国家。”正如一家波士顿的报社在战前发表的一篇社论中所说的那样,“加利福尼亚州一直梦想建设一条通达太平洋海岸的铁路。南方各产棉州都想尽各种办法来阻挠或拖延这条铁路的建设――但是其他所有各州都支持此项举措。”而实际上,即使是在内战正在进行的时候,这条铁路的修建一直在向西延伸。1869年,也就是Appomattox受降仪式四年之后,人们在犹他州的Promontory Summit,象征最后一段接轨连通的金烟囱列车缓缓开动,标志着这个国家终于有了从东海岸到西海岸的横贯铁路线。</p>
这些进步并不是说建国运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好事。建国过程中的一些片段――比如说对印第安人的屠杀――可以算得上和奴隶制一样邪恶。我们砍伐掉了世界上面积最大的森林,把世界上种群数量最多的北美野牛及多种鸟类都赶到了灭绝的边缘。建设铁路的大亨们其实大多数起家的时候都是骗子或者流氓,成百上千的移民劳工或许都死在了为他们修建铁路的过程当中,境遇不比奴隶们好得了多少。我所敬佩的人都十分鄙夷这种现象的存在。极力主张避税的亨利?大卫?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说,“世界上最好的政府就是无为而治的政府,”这听上去多像罗纳德?里根的理念啊。</p>
从巅峰状态的回归(10)
但就算这个过程不是全都是好事,它还是完完整整的发生了。那些苍天大树以及中西部肥沃的土壤所代表的财富最终都转化成了人们口袋里的钞票。即使十九世纪末,地理探索及开拓的前线被攻破的时候,人类通过科技手段的进步打开了二十世纪探索攻坚的新的阵线。快速发展我们的工业力量成为了美国人二十世纪新的建国运动的主要内容,这场运动一直持续到了二十世纪末。</p>
新的发展为维持一个规模庞大的国家找到了新的理由――但是关于大与小的问题的争论仍然在延续。我们先来讲讲德怀特?艾森豪威尔(Dwight Eisenhower)主张建立州际高速公路网的例子。他曾于1919年首次横穿整个国家――当时一共花去了62天的时间,因为道路状况十分糟糕。他脑海中首次产生了建设一个巨型道路网的想法,同时也想到了要用汽油税收来支付修筑道路所需的费用。然而此类税收通常是由各州政府征收控管的。正如威斯康辛州州长小沃尔特?科勒(Walter Kohler)所说的那样,“从其税收政策来看,联邦政府简直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怪兽,为了增加其财政收入,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征税的项目。我们威斯康辛州人对联邦政府插手本应由州政府,而且传统上也一直由州政府掌控的税收一事感到无比的反感。”不管他怎么说――一个建国大业不会因为沃尔特?科勒一个人的反对就停下脚步。借用陆军工兵部队(Army Corps of Engineers)少将尤金?雷博尔德(Eugene Reybold)的话说,“艾森豪威尔总统终于打破了那种犹豫不决,胆小如鼠的人们的阻挠……在我们的道路建设工程方面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害怕的事情了。”确实如他所说――当70号州际公路在1992年完成格林伍德峡谷(Glenwood Canyon)的道路铺设工作的时候,我们已经早就了人类历史上最庞大的人工工程,花费了将近五千亿美元,最高处有像位于科罗拉多州格林伍德的洲际分水岭山脉的海拔11,158英尺的路段,最低处有像位于巴尔的摩的内海湾隧道处海平面以下107英尺的隧道。沿着这些纵横交错的道路网,你可以去参观世界上最大的咖啡壶,最大的草莓、西瓜、以及洋蓟生产地,甚至还可以去看世界上最大规模的橡皮筋聚会。沿着94号州际公路走,在北达科他州的新萨伦(New Salem)你还可以见到世界上最大的奶牛,她的名字叫萨伦?苏(Salem Sue)。她身高38英尺,“玻璃纤维制成的表皮光滑鲜亮。”如果上帝看到我们做下的这些事情,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到绝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