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影子’里大约也是见过的——她四岁那年便帮着阿娘整理过纺布要用的丝,七岁时就试着摆弄起了那架织机。”
“其实四岁的孩子并不大能整理好那些她两手都合握不来的丝线,七岁的孩子也架不稳比她都高的织机——但她还是做下来了。”
“并且,还越做越好。”鬼差的目光柔和,“还有那块帕子。”
“那块帕子虽然被阿娘拆了,可阿娘也背着她偷偷与我们说过,她说她织的那条帕子,比她当年十二岁头一回碰织机时织得还要好,只是她并不想夸她——织布本就不当是一个七岁孩子该做的活计。”
“她不想她得了夸奖,从此便执着着要为家中分担那些本不该落在她身上的担子。”
“但她……”苏长泠茫然地张了张嘴,她的喉咙忽然有些发堵,“但她也因此而变得愈渐怯懦——她那时以为她做错了。”
“是的,所以我们一致认为,在这件事上,阿娘做得是有失偏颇的。”鬼差颔首,“她该早一点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阿玉并不是那种不懂事又不听话的孩子。”
“她什么都懂,只是太小了,她没法将她懂得的每一种情绪、每一样道理都弄得彻底、明白。”
“等等,‘我们’?”剑修愕然挑眉,“你的意思是……”
“对,我们。”小鬼差面上的笑容放得越发灿烂,“大人,您不会以为因执念而过不去忘川的只有阿娘一个吧?”
“其实大家都在……喏——您看,在那呢。”
他抬了手,苏长泠循着他指出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见了那自不远处岸边小院子里走出来的,或老或少、或高或矮的一小队男男女女。
“喂!你们几个等等我呀!”小鬼差对着那边的五人笑吟吟扬高了声线,他一路小跑,很快便与他们又哭又笑着抱成了一团。
——她看着那头围成了一圈的一家老小,浑无征兆地滴坠下一颗滚烫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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