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傀儡们个个身上背着团冲天怨煞。”苏长泠闻声微默,片刻方才半沉着嗓子哑声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那群人为了还原‘以人为偶’的傀儡招式,不惜动用了某些邪法,将活人的神魂囚困在了傀儡偶体内?”
“喔,那倒也不是。”爱魄面不改色,“人间能玩得起这种高深术法的人原也没有几个——这些,可不是给钱便能请得来寻常货色。”
“不过,你猜的与实际也没多大差了——那些人虽拘不来生魂,却能动得了死魂。”
“——小长泠,你想想,这年头雕佛塑、做傀儡和画神像的,有几个是身上不多少会个一招半式的?”雀阴挑眉,“刚巧,在那郭小公子找来的这十来家傀儡戏班子里头,正好有一个先前曾跟着位游方妖道学过两手的制偶师——”
“他依着那妖道从前给他的法子,自己又琢磨着研究出一种能拘人死魂的邪法——其实这东西说来跟不准人安生投胎的法子师出同源,就是一个是将人的魂魄困在了阵里,一个是锁在了这傀儡之中。”
“有了能困住死魂的邪法,接下来的一切那可不就简单多了?”女人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自己胸前的一绺细软青丝,“但凡是能养得起儿女的人家,谁会舍得将自家的孩子送进戏班这样的地方?能到这来的小孩虽不是什么身染重疾的病鬼,却也不见能挑出来几个全然囫囵康健的‘完人’。”
“于是他们选择了一种,在我们听来可谓是极尽残忍的法子——他们选择去漠视那群已然生病了的孩子。”
“有的人或许最初只是偶然得了场小小的风寒,但没有药,也没有热汤——他们甚至连厚些的衣裳也懒得准备,那些年幼而体弱的,自然很难活得下去。”
“这个,卒于咳疾。”雀阴边说边随手指了指身侧某个刚捧来碟点心的三尺傀儡,言讫又转头望向台上,“那边那个唱着闺门旦的小子,夭亡于溺水。”
“哦对……还有你在刚进这戏园子时碰上的那个,抱着你腿不松手、险些被你吓死的小阿窈。”
“它是戏班里某位女伶小产诞下的胎儿——因着死时才初具人形,还分不清男女,于是大家便给它起了‘阿窈’这么个分不出性别的名字。”
“是以,这哪里是我费心将他们一一找出来的啊。”女人懒洋洋向后缩进那只宽大躺椅,“这分明是那群凡人当初自己造下的重重罪孽!”
“我至多——不过是将这些被他们抛弃在这荒院之内的可怜孩子,都一一翻出来,帮着他们重见了天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