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日乐道:“我早命人送去了,您放心,过段时间打‘金耳环’还得他出大力。”他指尖摩挲着腰间兽皮箭囊,粗糙的指腹划过鞣制均匀的皮革纹路,再次眉头紧皱地叹了口气。
斥不台发现萨沙?格勒再也不向图塔?乔玛询问其他,便又提醒道,“这两个朋友跋涉很远来到咱们这里,而且还带着瑞鸟祥兽。”说罢端起牛皮矮桌上马奶酒向图塔点头示意。
萨沙?格勒轻轻咳嗽两声,胸腔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抬起浮肿的眼皮看看沙美拉和图塔?乔玛,面带难色道,“您二位需要什么样的回报呢?”苍老的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滚动,如同枯树枝上挂着的干瘪果实,羊皮袍领口磨出的毛边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沙美拉直截了当道:“我们尹更斯湖要和查理尼二世开战,要攻下他的巨石城,希望你们能出兵相助,最起码进入伯尼萨各牵制他们的兵力。”说罢冷冷盯着萨沙?格勒,似乎自己不是求助而是下令。
萨沙?格勒还没说话,斥不台孩子气上翻般大声道,“这个好办,我们最喜欢打白皮人,老爹会全军以赴。”说罢腾地站起身,将腰间弯刀往后拨了拨,好似想要马上就动身出兵。
萨沙?格勒却又轻轻咳嗽几声,“斥不台还小,他是太过感激你们的恩情!”他枯瘦的手指揪着毡帽边缘的毛球,将毛球捻得变了形,帐外呼啸的北风穿过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将他的话音撕成碎片。
“哼!”沙美拉盯着萨沙?格勒冷笑道,“看来你是有难处!”她鼻翼翕动着,目光如淬毒的箭矢射向对方喉间松弛的皮肉,仿佛要将那层皮肉射穿。
脸红脖子粗的宝日乐忙解释道,“不是我们不出兵,前段时间来了个戴金耳环的散落部族头人,说是要和我们结盟,其实就是威胁想让我们归顺他,现在瘟疫横行,我们格勒部能打的骑兵连三千也不到,探军赤马也打探了,那个金耳环骑兵不下两万,还裹挟了众多雪雨湾外的很多小部落,我们现在也自身难保,就怕到时候都会战死,给你们空留个许诺!”他越说越急,肥大的袍袖扫翻了桌上的奶酒壶,“哐当”一声,奶白色酒液在毡毯上洇出深褐纹路,耳垂上的红珊瑚坠子跟着剧烈晃动,像两团燃烧的火焰在鬓边跳跃。
这时,大帐帘子被掀起个角,寒气瞬间涌入帐内,那个豁牙的小孩傻笑望着帐篷里的人,又跑到斥不台身边趴在他膝盖上,将个树枝举到他面前,并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听着这个四五岁的小孩子的言语,图塔?乔玛用鲁姆图语问道,“你来自沼泽?”
小孩子急忙扭过脸,走到图塔?乔玛面前,手摸着他的脸用鲁姆图语道,“阿妈说她看到了墟萸花,就闭上眼睛了,雪鱼、湖、家...”温热的小手带着奶腥气贴上对方脸颊,指腹的薄茧划过图塔?乔玛眼角的皱纹。
看着孩子的天真和那暗红脸蛋下浅铜色的皮肤,图塔?乔玛眼睛红润道,“她回家了,回到了尹更斯。”说罢抬手轻轻抚摸着孩子满是冻疮的手背。
小孩子吸着拇指又跑回斥不台膝盖上,靠在斥不台怀里一直盯着图塔?乔玛。口水顺着嘴角滴在斥不台的羊皮护腕上,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映着图塔?乔玛那忧愁的面容。
萨沙?格勒叹了口气,向斥不台道:“这孩子想必是你从黑羽部带回来的。”他枯瘦的手指在膝盖上敲击着,指节突出如帐外嶙峋的怪石。
斥不台眉头紧皱点点头道,“他和我的女人一样,都是黑羽部的。”他收紧手臂,将孩子往怀里揽了揽,狼皮披风的毛领蹭过孩子的脸颊,孩子发出满足的喟叹,喉结在暗沉的暮色里上下滚动,像块坠入深潭的卵石,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