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一将镜子揣进兜里藏着,循路折返荒树林,经过村长家的后院,村长老婆正在喂鸡,上了年纪的人耳力应该不太好吧,林乐一不想打草惊蛇,蹑手蹑脚从枯草丛爬过去,但这一点风吹草动就引起了老太的注意,她抬起头,松垮的眼皮下藏着一双锐利的眼睛。
林乐一脚步僵住,和老太太对视了几秒,老人继续喂鸡,嘴里咯咯叫着抛洒谷物,没有理会枯草丛里的动静。
没想到能如此顺利,林乐一抱着镜子一路小跑回荒树林,梵塔已经在荒树林入口等着了,挂在树枝上,随风晃动。
梵塔说:“林中心有异常。”
林乐一:“怎么了?”
梵塔:“你来看。”
刺花螳螂起飞,穿过宁静的树林,耳边只余萧瑟风声,落叶轻响。林乐一跟着接近八角池,轩正依旧跪在池水中央,遭受药浴的折磨,他抬起头,发现四周的荒林树枝内影影绰绰,足有十几个黑影藏匿其中。
树冠上那些劲瘦的身影或蹲伏,或直立,皆为少女,年龄最大的不超过十八岁,由于营养不良而面色发黄,但四肢皮肤下的肌肉轮廓清晰可辨,鹰隼般的目光汇聚于林乐一身上,先前被他们抓住的那个小女孩也在其中。
金线缝嘴,她们都是九寿村土生土长的姑娘,林乐一和她们语言不通,只能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但为首的少女并没与他交谈,她们只在树上静静看着,林乐一见那些野蛮少女没阻拦自己救人,先在镜子背面写破禁咒,然后分别架在不同的树杈间卡住,将难得刺入荒树林的一缕阳光用镜面接住,传递给另一面,用四面镜子相互反射,最后一束日光打到了轩正的嘴上。
林乐一噗通一声跳进八角池中,趟水接近轩正,掰开她的嘴,接住镜面反射来的日光,叫光线均匀照射金线表面。
轩正极度痛苦,嘴里含着浑浊的血,脸色苍白,体温极低,嘴唇冻得发紫。口中的金线被日光灼烧变色,表面的金皮破碎脱落,露出绳中的血红字咒,林乐一用银剪钳住字咒,刀刃咔嚓落下。
金线断开。
轩正突然睁开眼睛,双眼血红,张大嘴吼叫,口中剩余的金线接连崩开,鲜血沿着唇角淌到下巴。她的眼睛肉眼可见变得清澈,双手伸入池底,用力抓住扣住小腿的铁扣,捏住螺丝头拧动,将铁扣松开,双腿挣脱,从池中站起身,发丝哗哗滴水。
林中少女们吹起口哨,纷纷露出欣喜的表情,接连从树梢跳下,落地滚几圈利落起身,向八角池聚集。
轩正恢复理智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林乐一,林乐一张着嘴,惊讶愣在一边,手里还拿着银剪。
轩正吹了一声口哨,用畸体语回应那些少女的低吟,她们停止聚集,站在池边耐心等待。
“你……怎么样?”短暂愣了几秒后,林乐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带她向池外逃,“先离开这地方,回去上学吧。”
“我不能走。”轩正站在池水中,她被冻僵了,发丝还在不断滴落药液,憔悴的脸上表情决绝,她不动,林乐一居然拽不动她,怔然问:“你不会想留在这儿吧,嫁给什么山野村夫?还是妖魔鬼怪?你是不是中邪了,我大哥能解,跟我走吧。”
刺花螳螂抖落翅膀落在一位少女的发簪上,歪着三角脑袋倾听池中人谈话。
轩正挣开他,双手抱着手臂,皮肤上起了一层冰冷的鸡皮疙瘩,低头看着池水,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我想起来了……对,我要进墓门,宋老师给我留了东西在里面……小林……你真的来帮我了。”
“墓门?”
体温不断回暖,轩正渐渐不再牙齿打颤,努力回想失去意识前的事情:“我接到了宋老师的一通电话,才紧急赶回瘠山……那时候她说,她发现了瘠山巫舞的真相,要我即刻来见她。但我回来后村里人都说她已经离开瘠山去其他地方了,我问了几个姐妹,轩德告诉我,宋老师给我留了东西在墓门里,真相就在她的笔记本里。但我没机会去看,我的婚期提前了,直接被带到这里押了起来。”
提起轩德,那个引他们过来的小女孩红着脸躲在树后偷看,点到自己名字了,紧张。
“我大概知道你说的墓门是什么。”林乐一联想到来前曾去过的雕像石门,“现在就去吧。”
“不行,你应该看到了门前的两座铸铁镇墓兽吧,有那两件东西镇守,没人进得去,只有七天后巫舞祭典开始时,村长才会举行仪式,请村里的精壮小伙子把镇墓兽挪到祭典现场去,我只能趁那时候摸进墓门里。但祭典当天,我一定会被严加看管,逃不出他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