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门上雕刻的花纹也已腐蚀难辨,似乎是怪物的形态,梵塔闭上眼,再睁开时双眸已成万相镜,金色碎星在瞳仁中飘零,花纹在复眼中还原,是一头人身鸟翼龙爪的神话怪物。
轩正双手按在墓门的花纹上,石铸墓门向外渗出细小的石芽,刺入她的手掌,血液引入石门之中,那拥有生命的大门自动开启,原来这座门其实是两株石皮荆棘盘绕而成的巨板,瘠山人的血液可以驱散荆棘,外地人则会受到尖刺的攻击。
“你们九寿村的人都能开启这道门吗?”梵塔问。
“只有女子能开启。”
“只有土生土长的女子能打开?”
“不,外嫁来的女子待得时间长了也能打开。”
梵塔惊异道:“与血统无关?”
轩正点头:“与这座山有关,只要大山承认我们是她的孩子,山中的生灵就不会攻击我们。”
墓中燥热,坑洼石壁缝隙中隐隐发亮,像岩浆在裂纹中流动,洞窟内弥漫着一股异香。
足有人高的深红色钟乳石挡在面前,道路无法一眼望到头。轩正说:“这里有八座钟乳石,瘠山的地形气候根本不应该产生钟乳石,但它就是凭空产生了,每次新娘出嫁后都会多一座,这座山一定想警告我们什么事。”
墙壁上的荆棘挂满了红绳木牌,木牌上的字迹各异,写满了对亲人的挂念和愿望,梵塔在众多木牌中看到了轩德留下的愿望“我想唱歌”。
地面上堆着的杂物是一个个上了锁的梳妆盒,或是用绳子捆住打结的日记本,分别属于不同的人,这里并非一座阴森的墓,反而像瘠山女子能尽情藏匿秘密的乐土。
这里还堆放着一些镜子。和林乐一借来的镜子差不多,年代款式各不相同。
在梵塔的复眼中,地面上遗落的一本书散发着不同寻常的光晕,他捡起来扫去书面上的灰土,露出封面上手写花体书名《新世界风物图鉴》。
翻开书页,细密整齐的花体小字详细记录了新世界每个地区的生物特点,其中贴着标签,扉页还夹着新世界列车的车票,一册没写完,还有其他册。
梵塔还记得她,那个给自己起名字的小姑娘,她要去新世界各地旅行,将风土人情编写成书,像只小识路虫一样热情体力都用不完。
一声凄厉的哭叫将他从回忆中惊醒,梵塔匆匆绕过钟乳石寻找,发现轩正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老人身体僵硬冰冷,皮肤下已经遍布尸斑,身体的水分抽干,她看起来更加干枯了。
轩正还想抢救,但也知道无济于事,埋头在老人胸前恸哭:“宋老师……”
老人手边扔着一只玻璃药剂瓶,旁边放着与之相配的菱形宝石塞子,梵塔拿起玻璃瓶端详:“这是……真理药水。她在玻塞城长住,应该去过榕树森林了,那里有只巨兔畸体和她的契定者,魔法师安妮,只要喝下她的真理药水就能得到自己追寻的问题的答案,但代价是死亡。”
老人的腹部慢慢隆起,一股新芽顶破了皮肤和衣服,天蓝色的玻璃刺藤以老人为土壤,快速生长,老太太的养分被这玻璃藤蔓逐渐吸干,变成只剩一层干皮的骷髅。
“走开、走开!别吃她……”轩正崩溃大哭着驱赶那些玻璃藤条,梵塔抓住她叫她住手:“这是畸体玻璃月季,她能得到这两位畸体的帮助终归有缘由,大概是位德高望重的人吧。”
玻璃藤蔓枝叶茂盛,时不时发出玻璃迸裂的细响,枝叶窝中吐出花苞,天蓝色的月季花接连盛开,散发出奇异的香气,引诱人们去触摸它的花朵。
轩正触摸到一朵冰蓝色的梦之花,眼前一阵恍惚,灵魂抽离,待到眼前重新清明,身体已不在幽暗的山洞,而是村中教室里。
老太太坐在讲台边批改作业,戴着金细框老花镜,花白的发丝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轩正恍惚了,看了看自己,仍是这般大,没有回到村中上学的时代。这是宋老师死前的回放吗?她只想过去抱抱那个矮小的老太太。
宋玉宁推了推眼镜框,平静地说:“你来了?是不是看到我死去了,吓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