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桐生,这个人在全院都很出名,因为网瘾被家长送进来的孩子很多,但他是唯一一个逃跑成功、又被家里亲自押解回来的“病人”。
他用亲身实践向被困于此的同伴证明了一件事,这个中心并不是不可挣脱的牢笼,以血缘为枷锁、亲手把他们推入深渊的“家人”才是。
他们并没有现实意义上的“疾病”,那些千奇百怪花样迭出的虐待手法也根本毫无治疗作用,揭开这张名为“矫治”的画皮,家长只是想用刀斧锤子剜掉孩子的反骨,得到一个听话的人偶而已。
铁盘里的饭已经冷掉了,庄明玘毫无食欲,无聊地用筷子拨弄着米粒,直到那个弯着腰的人影直起身、停在了他面前。
叶桐生瘦得脸颊凹陷下去,黑眼睛里却闪烁着火焰一样的光泽:“……我要拆了这座笼子,一起吗?”
在此之前他们甚至没说过话,叶桐生上来就掀底牌的行为实在出乎庄明玘意料,以至于他最先问的不是具体计划和可行性,而是表达质疑:“你不怕我告密吗?”
叶桐生动作很轻地摇了摇头:“你想出去,我知道。那天我看见你从三楼跳窗逃跑,被保安拦住了。”
庄明玘早已醒悟过来,他当初能顺利逃出病房,并不是他运气真的那么好,而是曾远诚欲擒故纵的手段,抓住错处好彻底打消他反抗的念头。而他在痛苦折磨之下坚持了这么久还没有自寻短见,是因为还有一根胡萝卜吊在他眼前----
“再过一星期我的疗程就结束了,”庄明玘说,“我为什么要冒险?”
“还有其他人在受苦,还会有别人进来。”叶桐生攥紧拖把杆,手背上的擦伤甚至才刚结痂,“我就是最现成的例子,谁能保证不再被送进来第二次?”他微微咬紧牙根,干裂嘴唇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一点决绝的血气:“只有彻底毁掉这个地方,我们才能得到自由。”
那一瞬间庄明玘有种久违的、难以言喻的荒谬之感,他在见识过人类下限后居然还能在同一个地方刷新人类上限,好像在臭水沟里捡到了一尊活的泥菩萨,自身都难保了还在想着普度世人。
但荒谬也是情绪的震荡,一潭死水里起了波澜就不会轻易止息,他端着餐盘起身去水池边刷碗,借着水声遮掩,低声问跟上来的叶桐生:“你想让我做什么?”
“三层全是办公室和仓库,住在那层的同伴只有你。”叶桐生拧开旁边拖把池的水龙头,“我们不允许上三楼,所以需要你半夜在三楼放火。”
庄明玘用铁盘磕了磕池底:“你认真的?我们都是空着手进来的,谁有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