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鲁育接过那杯毒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荡,像极了皖水的波光。
她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能让我最后看看皖水吗?”她问那个太监。
太监愣了一下,或许是怜悯,或许是不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全府的后门正对着秦淮河,河边停着艘小船。
孙鲁育被押上船时,夕阳正落在水面上,把河水染成一片金红。
她想起十二岁那年,在紫霞殿临摹的“和”字,想起朱宣递来的青团,想起二姐说的“争”。
原来她这一生,既没争过,也没逃过。
她举起毒酒,对着夕阳的方向敬了一杯——敬父皇,敬大吴,敬那个在皖水畔等她的少年,也敬自己这荒唐而孤寂的一生。
毒酒入喉时,并不苦,反而带着一丝甜,像极了幼时乳母给的饴糖。
她靠在船舷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水底,最后只剩下漫天的残霞,像谁泼洒的血。
意识模糊间,她仿佛听见皖水的涛声,看见一个穿着石青色襕衫的少年,正站在芦苇荡里对她笑,左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
“鲁育,我们回家。”
她想,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永安元年的春天,皖水畔的艾草又绿了。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蹲在河边,手里攥着块褪色的麻纸,上面的“皖水长流,静待君归”早已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