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灯台的火苗突然窜高，将章邯玄色深衣上的鳄鱼皮鳞纹映得森然可怖。泗水官船随波轻晃，舱内沉水香混着河藻腥气扑面而来，雕花窗棂漏进的月光在琴弦上碎成银屑。
"大人，奴家新谱的《越人歌》..."楚国歌姬素手按上七弦琴，绛红纱衣滑落半截雪肩。她眼尾金箔在烛光中忽闪，耳垂赤金蛇形珰叮当轻响，"这曲子讲的是楚女思慕秦郎..."
章邯抱剑斜倚窗棂，指腹摩挲着墨玉镯内圈暗刻的"戌时三刻"。三日前赵清漪抚琴时，耳垂也晃着同样的蛇形坠。他忽地抬脚碾碎甲板缝隙飘来的芦苇絮："云梦泽的鳄鱼，剥皮抽筋时最爱听《黍离》？"
琴声戛然而止。歌姬葱指悬在弦上半寸，丹唇勾起媚笑："大人说笑呢，这穷乡僻壤哪来..."话音未落，七根琴弦竟如活蛇暴起！鳄鱼筋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光泽，绞向章邯咽喉时带起腥风。
"锵！"
玄铁匕首与琴弦相撞迸出火星。章邯旋身踢翻檀木案，青铜酒爵凌空炸裂。一片碎铜堪堪划过歌姬锁骨，露出下方燕形刺青——与上月蓟城擒获的死士如出一辙。
"楚国暗桩就这点能耐？"章邯冷笑，腕间墨玉镯突然弹开。十二枚狼牙钉暴雨般激射，钉入舱柱时犹自震颤。歌姬慌忙掀琴格挡，却见对方靴尖勾起矮凳，精准砸中她膝窝。
"喀嚓！"
美人踉跄跪地，银链缠颈的力道让她仰起头。章邯两指捏住她下颌，目光扫过染血的绛唇："告诉平原君，他安插在咸阳的十二颗暗棋..."话音未落，指腹突然触到异样——这女子下颌骨竟有三道旧伤，与赵清漪当年被毒箭所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河风灌入船舱，吹得案上烛火明灭不定。章邯扯断第三根琴弦，暗格弹开的瞬间，楚宫金粉信笺飘然而落。他对着烛火轻嗅，金粉中掺杂的昆仑朱砂泛起紫芒——这味道，与赵清漪妆奁里那盒描眉金粉分毫不差！
"想死？"章邯用银链缠紧歌姬脖颈，链末双头蛇扣硌进皮肉。三年前验看赵清漪遗物时，她的紫檀妆奁暗格正是用这种楚宫特制蛇扣。歌姬染着丹蔻的指甲刺向咽喉，却被他反手扣住腕脉："蓟城雪夜，你也是这样咬碎毒囊？"
歌姬瞳孔骤缩。章邯指腹抚过她耳后易容胶的细微褶皱，突然发力撕开——人皮面具下，赫然是赵清漪贴身侍女春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