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铭健咬字变重了些,烟灰色衬衫下的肌肉瞬间绷紧。他伸手将鄢琦滑落的被角掖好,动作轻柔,出口的话却重若千钧,“您当真以为,我会把那些铜臭玩意儿,和琦琦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衡量?”
他压低了嗓音,害怕惊扰沉睡的妻子,可卧室里对古董座钟却忽然敲响,惊起窗外的一只飞鸟。
“我知道,您怕重蹈覆辙,她怕变成第二个您——可您执意扮演贤妻良母,守住正室地位的每一天,都在提醒她这里的生活有多绝望。”
梳妆镜映出周芙伶瞬间苍白无措的脸色。她精致保养的脸此刻却如被耗尽气力的傀儡一般,僵硬又痛苦,鲜艳的唇色此刻显得像是石膏上的血迹。
“很多时候我是不懂她,可您对她又懂多少呢?”他从鄢琦书桌的抽屉里拉出那本有些破旧的《第二性》,破损处还沾着干涸的茶渍,扉页上歪歪扭扭画着个没有门的小房子。
“这幅画是什么意思?”他冷笑了声,指尖却眷恋地抚摸着她仓皇的笔触,“意思是这个地方危机四伏,没有人真正拿这里当家,没有人在这里会快乐。”
他合上书,撇过头去淡淡地说了句,“对不起,妈,是我僭越了。可是这也意味着,她明明可以逃,却因为什么不能逃,被永远地困死在里面。”
他弯腰抱起鄢琦,在周芙伶面前站定,唇瓣微动了几下,沉默片刻,继续说道:“这个没有门的房子,在我小的时候,我也画过。可区别是,我画完就烧了,但她还在这场噩梦里。”
“我无需去问她,你最想要什么。因为我知道答案一定不是她自己的自由,她最希望您自由快乐,来向她证明,人生不是牢笼。”
“我不会伤害琦琦,我曾用生命向您起誓。”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墙上那幅全家福。照片里年幼的鄢琦被母亲搂在怀中,两人的笑容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假面。
“但我希望,至少在让琦琦快乐起来这件事上,我们是同路人。”
周芙伶一点点望着他将女儿带走,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突然断裂,浑圆的珠子滚落在波斯地毯上,没有一丝声响。
然后,是一滴又一滴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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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蒂狠狠碾进水晶烟灰缸里,火星在黑暗中挣扎了一下,彻底熄灭。关铭健坐在卧室外的螺旋楼梯上,指间的第五支香烟已经燃到尽头,烫得他指尖发红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