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他拽着阿木往岩壁凹陷处躲,却听见身后传来“滋滋”的皮肉灼烧声——王三的尸体被汞链缠住脚踝,溃烂的后颈在闪电下爆出蓝火。那是汞毒遇电产生的高温,混着丹砂火硝的催腐剂,竟将血肉烤出细密的气泡,焦糊味混着酸雾里的硫磺臭,在矿道里织成无形的网,每呼吸一口都像吞下把碎玻璃。
“大人,磁石在吸人!”阿木指着跪地的矿工,他们后颈的雷纹标记被汞链勾住,整个人像被线扯着的木偶,朝矿洞深处的汞池滑行。林砚之看见汞链钻进他们的七窍,在酸雾里拉出银白的光丝,与天空中的闪电形成诡异的呼应——玄火堂的“雷汞引”成了,活人成了勾连天地劫火的引子。
第二声雷响更烈,矿洞穹顶塌下半边。林砚之看见汞池中央的青铜鼎在雷电场中震颤,鼎身雷纹里的汞珠爆成细雾,与酸雾混合成七彩屏障,将跪地的矿工笼罩其中。王三的尸体被拖到鼎边,溃烂的皮肤在高温下剥落,露出染着汞霜的白骨,骨缝里竟挤出银白的汞珠,顺着鼎沿滚进池底的“雷汞母矿”——那紫色矿石在雷火中跳动,像颗被囚禁的心脏。
“他们在用尸体养矿!”阿木的布巾被酸雾蚀出破洞,指尖的红印已变成青黑,“汞链拖走的不是人,是……是给雷汞母矿的‘魂食’!”他忽然指着鼎身残页,被火硝熏黄的纸上写着“以血养汞,以魂引雷”,“王三他们把活人炼成了矿脉的引子,等天雷劈下,整个矿洞都会变成……”
话未说完,第三道闪电直击汞池。
林砚之眼前闪过刺目强光——汞蒸气被雷电点燃,腾起的火焰竟呈透明色,却在触碰到矿工皮肤的瞬间,让血肉化作青烟。他看见汞链裹着魂灵般的光点,钻进雷汞母矿的裂缝,紫色矿石表面突然浮现千万张痛苦的脸,那是被汞毒吞噬的矿工魂魄,在雷火中发出无声的惨叫。
王三的白骨在火焰中崩裂,汞珠混着骨灰溅向岩壁,竟在生磁石上画出完整的“雷汞劫”图腾。林砚之终于懂了密信里的警示——玄火堂用生磁石聚汞、以活人引雷、借尸体养矿,三法合一,只为在雷暴夜炸开地脉,取出藏在矿洞最深处的“汞精”,那是比黄金更珍贵、比毒药更致命的东西,据说能让人“肉身不朽,魂游天地”。
“必须毁掉母矿!”他抓起块烧红的磁石,朝汞池掷去。磁石撞在母矿上,竟溅起丈高的汞浪,浪头里裹着未燃尽的《抱朴子》残页,朱笔圈注的“雷汞相激,可焚天地”在火中显形,像道催命的符。阿木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怀里的醋坛——那是最后半坛醋,此刻成了破阵的唯一希望。
醋液泼在母矿上的瞬间,“滋啦”声震耳欲聋。林砚之看见紫色矿石表面腾起青白烟雾,那是汞精遇酸的剧烈反应,无数汞珠从矿石裂缝里迸出,在空中凝成细小的闪电,劈向四周的生磁石。岩壁的磁石在酸蚀与雷火中纷纷爆裂,碎块混着汞珠射向青铜鼎,竟将鼎身的雷纹砸出个缺口——那是破阵的关键。
“护民者,破之!”他扯下腰间的避雷铜铃,雷击木裹着的铅皮在高温下融化,却露出里层刻着的“护民”二字——那是密信 sender 偷偷刻下的印记。铜铃掷进汞池,竟让沸腾的汞浆泛起涟漪,无数魂灵般的光点趁机挣脱汞链,朝矿洞外飞去,后颈的雷纹标记在晨光中渐渐淡去,像被风吹散的噩梦。
寅时末刻,雷暴渐歇。
林砚之跪在焦黑的矿洞中央,看着汞池冷却成暗银色的镜面,映着自己染满汞毒的脸——虎口处的雷纹印记还在发烫,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那不是劫数的标记,是护民的勋章。阿木从废墟里爬出来,怀里抱着半卷没烧完的《雷电论》,书页间掉出张方士的血书:“汞火焚天,可毁肉身,却毁不了人心——当有人愿以魂抗劫,便是劫数终了时。”
矿洞外,晨光初绽。被救下的矿工们围着篝火咳嗽,他们后颈的雷纹已褪成浅红,像新生的胎记。林砚之摸着袖口的“护”字暗纹,忽然想起密信的最后一句:“雷劫焚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忘了为何而护。”此刻岩壁上的生磁石残块里,滚出颗颗不再发光的汞珠,在泥地里映着蓝天,像撒了把碎掉的星星,却见证了这场以命相护的劫火——它烧尽了玄火堂的贪念,却让“护民”二字,在劫后的焦土上,长出了新的光。
而远处的山巅,第一缕阳光正刺破铅云,照在矿洞入口的残碑上——不知何时,碑面被汞珠与鲜血刻出了个巨大的“护”字,笔画间还带着未散的雷火余热,像道永远不会熄灭的符,守着这方曾被汞毒与贪念笼罩的土地,守着那些劫后余生的、滚烫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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