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了,渔村的炊烟升起来了。赵莽摸着水囊上的铜铃,铃身的“护民”二字被醋水冲得发亮,却比任何时候都暖。阿雾捡起神坛残片,发现上面刻着方士的绝笔:“醋香破雾,非术非法,是千万人心中未灭的烟火,是护民者肩上未卸的担。”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虎娃抱着个装醋的陶罐跑过来,罐口系着的红绳上,挂着从鬼鲛遗骸上扯下的硫火绳,却在醋雾里褪成了普通的棉线。赵莽望着虎娃后颈的淡红印记,忽然觉得,那不是劫后的伤痕,是护民的印记,就像水囊上的铜铃,就像配比尺的洛书刻度,就像每个村民手中的醋盆,都是护民的符号,都是毒雾永远蚀不坏的、人间的光。
嘉靖三十七年的冬天,浙东沿海的雾依旧会起,但每当雾起时,望楼里总会响起铜铃的“叮铃”声,海湾里总会漂着醋水的酸香,而赵莽的酸雾配比尺,也总会在雾里显出洛书九宫格,中央“五”字的凹痕里,凝着的不再是毒雾的汞珠,而是颗透明的、带着醋香的“护民珠”——那是民心凝成的珠,是千万个护民的心意,在毒雾与邪术之间,酿成的、最温暖的解药。
雾汞河图录的第五章,便在这醋香破雾、民心成阵的交锋里,画上了句号。但属于赵莽、阿雾们的故事,却永远不会结束——当牛皮水囊的醋香还在飘,当铜铃的“护民”二字还在响,当配比尺的洛书九宫格还在丈量人心,浙东沿海的雾里,便永远会有护民的光,永远会有驱散毒雾的力量,让这人间,始终值得。
《雾汞河图录》
第二章 鬼鲛遗骨
丑时三刻的海风裹着硫磺味,像把烧红的刀刮过赵莽的脸。他贴着礁石缝挪动,粗布衣角蹭过长满藤壶的石壁,指尖的茧子触到潮湿的汞霜——那是倭人炼雾时渗出的毒,在礁石表面凝成淡银色的粉末,沾手即痒,入鼻即咳,三年前他爹就是被这毒雾蚀穿了肺。
汞窑的天窗漏下青紫色的光,映得海面泛着妖异的磷光。赵莽听见窑内传来模糊的 chant 声,混着铁链摩擦的“哗啦”响——是倭人在祭雾。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腰间的牛皮水囊晃出轻响,陈醋混着灶心土的酸腥气透过皮囊,在毒雾里竟透出几分暖意,像娘生前熬的驱寒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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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师傅,遗骸在窑中央。”阿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年攥着浸醋的布巾捂住口鼻,布巾边缘已被汞霜蚀出毛边,“李翁说,鬼鲛死后皮肤变成玻璃态,连倭人都不敢直接碰……”话未说完,窑内突然腾起硫火,映得天窗的青雾变成血红色,赵莽看见,窑内石台上的绷带被火舌舔开一角,露出的皮肤在火光中透着幽蓝,像块冻住的海水。
酸雾配比尺在袖中发烫,尺面的洛书九宫格隔着布料隐隐发亮,中央“五”字凹痕里的汞珠竟隔着衣服滚向掌心——那是毒雾与洛书阵眼的共鸣。赵莽想起爹临终前的叮嘱:“若见玻璃态遗骸,必是倭人用‘雾隐术’锁魂,破阵之法,在‘以民血醒民魂’。”他摸向怀里的瓷瓶,里面装的是虎娃娘的指尖血——今早妇人塞给他时,血滴在瓶壁上,竟凝成了个小小的“护”字。
窑内的 chant 声突然变急,赵莽看见七个倭人围着石台转圈,每人手腕都系着硫火绳,绳上串着的不是珠子,而是晒干的人耳——耳垂上的红痣还清晰可见,正是渔村失踪的王大姐的特征。石台中央的鬼鲛遗骸忽然发出“咔咔”的碎裂声,玻璃态的皮肤裂开细缝,溢出的不是血,而是银白的汞浆,在石台上汇成蜿蜒的河,竟顺着地面刻着的《河图》星线流动。
“他们在用遗骸养雾!”阿雾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腰间的《天工开物》残页被风掀起,“燔石”篇里“硫汞锁魂,需以血破”的批注在火光中显形,“赵师傅,那些人耳……是用来给鬼鲛‘听’雾的!”
配比尺的汞珠突然蹦出袖口,“啪”地落在礁石上,滚出的轨迹竟与窑内《河图》星线严丝合缝。赵莽看见,汞珠表面映着鬼鲛遗骸的脸——绷带已被硫火焚尽,露出的面容竟带着诡异的微笑,眉心的汞珠泪滴里,映着渔村的轮廓,像个被锁住的噩梦。
“泼醋!”他低喝一声,扯下水囊泼向天窗。陈醋混着灶心土的酸雾撞进窑内,硫火“滋滋”作响,鬼鲛遗骸的汞浆河遇酸瞬间凝固,银白的汞块裂成万千细针,却在接触阿雾甩来的磁石粉时,纷纷聚成“护民”二字,顺着气流飘向渔村方向。
倭人发出怪叫,持着倭刀扑向窑口。赵莽挥起配比尺,尺面的洛书九宫格在硫火中闪着冷光,汞珠细针竟化作盾牌状,将倭刀挡在尺外——精钢尺面被刀刃砍出缺口,却正好拼成《洛书》的“左三右七”。阿雾趁机将虎娃娘的血滴在鬼鲛遗骸的眉心,血珠渗进汞珠泪滴的刹那,遗骸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玻璃态的皮肤片片剥落,露出里面裹着的《河图》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