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昀和张岐并肩站在军营主楼的天台边缘,晚风卷着白日残留的热气掠过,吹得两人衣角微扬,却吹不散眉宇间那层化不开的凝重。
远处的街灯次第亮起,在渐浓的暮色里投下昏黄的光晕,反倒衬得这楼顶愈发沉肃。
张岐垂着脑袋,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寂静:“下午三点,陈副署长已经亲自把夫人送回了程公馆,前后都安排了人手守着,应该稳妥。督军夫人那边……和黎叔出门赴宴,还没回来。”
程牧昀没回头,目光始终落在楼下军营门口——那里乌泱泱挤着一群记者,相机的镁光灯在昏暗中此起彼伏,像一群伺机而动的萤火虫,闪烁着探究与不安。
他眉头微蹙,眸色沉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最近这阵子不太平,变数太多。你再加派两队人去程公馆外围守着,务必确保夫人周全。”
稍作停顿,他视线从记者群上移开,望向城西的方向,“另外,你现在就去一趟梨园。”
他补充道,“梅鹤鸣今晚有压轴戏,等散场了,亲自请他来军营一趟。就说我这里有件要紧事,想跟他当面商量。”
张岐应声“是”,没再多问。
眼下的局势微妙,每一步都得谨慎。
转身时,他特意压低了身形,沿着天台边缘的阴影快速移动,避开楼下记者可能捕捉到的视线,从侧面的安全通道下了楼。
等他绕到军营后门时,天边最后一抹橘红色的夕阳正恋恋不舍地沉入远处的天际线,将那道颀长的身影拉得很长,又迅速被涌来的夜色吞噬。
张岐的身影彻底隐匿在浓稠如墨的黑暗里,只留下程牧昀独自一人站在楼顶,与渐深的暮色对峙。
晚风带着几分初秋的凉意拂过楼顶,卷起程牧昀额前的碎发,可那点微凉却丝毫驱散不了他胸口的憋闷。
像有团湿棉絮堵在喉头,闷得他呼吸都沉了几分,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像藤蔓似的疯长,缠得他指尖都泛起了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