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汽修厂弥漫的机油味,在陆子昂高度敏感的鼻腔里,已经发酵成了某种具有实体重量的粘稠毒气。他蜷缩在油腻的板凳上,后背抵着冰冷粗糙的砖墙,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玻璃碴。72小时的倒计时才过去不到三分之一,每一秒都被感官的酷刑拉长成一个世纪。
靴帮内侧,那张湿漉漉的黄色三角符咒,如同一个冰冷的寄生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锚点”的存在。床头柜上,那杯喝剩的“定神符咒奶茶”杯底,粉色的符咒在水汽和残液的浸润下,颜色更加妖艳。它们像两把无形的锁,将他牢牢钉在这座感官的炼狱里。
“师父,喝点粥吧?白粥,啥也没放。”张明宇端着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碗,小心翼翼地问,碗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
陆子昂勉强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一眼。米汤寡淡的气息,在他此刻的嗅觉下,竟然也能分辨出陈米特有的、微微发霉的灰尘味。他胃里一阵抽搐,艰难地摇摇头。
“老陆,你这样不行啊!”宇文殇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个改装过的、带收音功能的破旧MP3播放器(据他说能播放“舒缓脑电波的α波音乐”),脸上写满了担忧,“靠符咒奶茶吊命?那玩意儿是饮鸩止渴!林妖女绝对没安好心!要不……咱把那破符撕了?长痛不如短痛!老子就不信……”
“闭嘴!”陆子昂嘶哑地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虚弱和烦躁。撕掉?系统崩溃时那撕裂灵魂的情绪洪流,他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他现在就像站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符咒是唯一能让他暂时不坠落的、带毒的平衡杆。
“那……那也不能硬挺啊!”宇文殇急得抓耳挠腮,“下午还有那该死的雨夜拷问戏!王胖子点名要你去!就你现在这状态,别说演狠劲儿,能不能站着念完台词都够呛!”
雨夜拷问戏……
陆子昂闭上眼,光是想象那冰冷刺骨的雨水、嘈杂混乱的片场噪音、还有混杂着血浆和泥泞的污浊气息,就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胃里翻江倒海。
明清宫苑,西华门。
人工降雨系统再次发出巨大的嗡鸣,冰冷的雨幕笼罩下来,比昨天更急更密。鼓风机搅动着湿冷的空气,寒意无孔不入。空气里弥漫着水汽、泥土腥味、还有道具组特意喷洒的、模拟血腥的甜腻铁锈味——这味道在陆子昂的感官下,如同腐烂的甜点,令人窒息。
陆子昂穿着那身吸饱了水、沉重得像铁甲的飞鱼服,脸色苍白得如同刷了层墙灰,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他握紧冰冷的绣春刀刀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每一次雨点砸在脸上、盔甲上,都像是冰针穿刺。每一次鼓风机的轰鸣、雨幕的哗啦声、甚至远处群演的低语,都如同重锤敲打在他脆弱的神经上。
靴帮内侧,那张黄色的符咒隔着湿透的里裤,传来一丝微弱却固执的冰凉触感,勉强维系着他摇摇欲坠的平衡。他需要一杯奶茶。一杯全糖去冰、双倍椰果、带着粉色符咒的“定神符咒奶茶”。那甜腻的香气,是此刻唯一能对抗这感官地狱的“秩序”之光。
“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