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凰眸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失望,随即化为更深的柔媚笑意:“叶先生果然公正廉明,是妾身多虑了。”她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叶承云案头那本摊开的、墨迹未干的总账册,又看了看他因连日劳累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唇角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朱嬷嬷端着一个粗陶托盘挤了过来,托盘上放着几个刚出炉、散发着浓郁豆豉咸香和麦面焦香的蒸饼。“叶先生,几位账房先生,忙了一晌午了,快垫垫肚子!”她粗嘎的嗓门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围裙上浓烈的豆豉味瞬间盖过了墨臭。她不由分说地将蒸饼塞到叶承云和旁边几个账房手里,油渍不可避免地蹭到了账册边缘。
“哎哟!嬷嬷小心!”叶承云心疼地看着账册边缘的油渍,慌忙想用袖子去擦,却又怕弄花墨迹,手忙脚乱。
萧明凰看着这一幕,唇角笑意更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她不再多言,带着云岫转身离去,月白的裙裾拂过门槛,留下一缕清冷的余香。
叶承云顾不上油渍,抓起一个蒸饼狠狠咬了一口,滚烫的豆豉馅烫得他直咧嘴,却也驱散了腹中饥饿和些许疲惫。他一边咀嚼,一边拿起笔,蘸了墨,准备继续登记。墨汁粘稠,笔尖有些分叉。他皱了皱眉,习惯性地将毛笔尖端含入口中,用舌尖和牙齿轻轻抿顺笔毫——这是许多老账房都有的习惯。
就在笔尖离开嘴唇的瞬间,叶承云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嘶——!”
一股尖锐的刺痛从舌尖传来!他下意识地吐出毛笔,只见笔尖上赫然粘着一小片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竹刺!显然是制笔时遗留的毛刺!舌尖被刺破了一点,一股淡淡的铁锈般的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该死!”叶承云低声咒骂,连忙端起旁边的粗陶水碗想漱口。然而,案头堆积的保书和等待登记的商户让他无暇他顾。他烦躁地抹了下嘴,将带血的唾沫随意吐在地上一点深色痕迹。看着笔下亟待登记的保书,他深吸一口气,强忍舌尖刺痛和口中血腥味,再次拿起那支肇事的毛笔,在墨池里狠狠一蘸!
饱吸墨汁的笔尖再次落下,在“商户联保总录”的空白处,写下第一个新保商户的名字。墨色淋漓。然而,就在笔尖划过纸面时,一丝极其细微的、混合着唾液的淡红色血丝,从他刺破的舌尖悄然渗出,随着笔锋的移动,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浓黑的墨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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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承云毫无所觉。他全神贯注于登记,拨动算盘,核对着保书上联保五户的姓名、产业、借贷数额。额角的汗珠滚落,渗入他布满血丝的眼角。连日高强度的劳作、紧绷的神经,让他的眼球充满了血丝,眼白部分泛着不正常的红。而此刻,在书写和算珠的脆响中,他并未注意到,自己布满血丝的虹膜边缘,那浓密的血色,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丝一丝地…褪去!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抽走了血色,虹膜的颜色正变得异常浅淡、浑浊!仿佛连日的心力,正随着这呕心沥血的书写,被一点点抽离!
时间在墨臭、算珠声和商户的低语中流逝。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将商律房内染上一层昏黄。厚厚的“商户联保总录”账册已写满大半本,墨迹在纸上干涸凝固。
终于,送走最后一批商户,叶承云长吁一口气,如同虚脱般瘫靠在椅背上。他疲惫地闭上酸涩胀痛的双眼,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舌尖的刺痛早已麻木,口中的血腥味也被墨臭掩盖。他感觉眼前阵阵发黑,视线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