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要匀!落点要准!” 匠头紧盯着铁砧上的变化,大声指挥,“打掉那些獠牙!砸平那些尖刺!这是要做犁,不是打棺材钉!”
铛!铛!铛!
铁鹰的锤击愈发沉稳有力,每一锤落下都伴随着铁块形状的显着改变。狰狞的尖刺被彻底砸平,扭曲的栅栏被锻打成相对平直的粗胚。汗水顺着他岩石般的脊背沟壑淌下,滴落在滚烫的铁砧边缘,发出“嗤啦”一声轻响,瞬间化作白汽。他腰间那些沉甸甸的金珠,随着他腰身的发力而晃动,碰撞出细微的、与这锻造场面格格不入的清脆声响。
白宸和叶承云站在工坊另一侧稍高的土台边缘。白宸依旧是一身竹青长袍,绣着暗银云纹,目光沉静地看着下方热火朝天的景象。叶承云则站在他侧后方半步,青衫袖口那缕若有若无的槐花蜜香,此刻完全被浓重的铁炭焦味淹没。他左手托着一个小巧的黄铜算盘,右手手指正飞快地拨动着算珠,发出细密连贯的“噼啪”声,眉头紧锁,显然在计算着眼前这庞大改造工程所需的耗费——人力、炭火、铁料补充、乃至这些匠人额外的口粮。他拨动算盘时,第三指习惯性地微微翘起,那是漕帮切口的手势,此刻却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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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笼子,是北狄特使‘送’来的。”白宸的声音不高,清晰地穿透了叮当的锻造声,带着一丝冷峭的玩味,“说是贺孤城新生之礼,实则是警告,提醒我们别忘了旧日的囚笼。”他目光扫过铁砧上那逐渐变形的赤红铁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熔了它,铸成翻土的犁铧,倒也应景。”
叶承云手指一顿,算珠停在半途:“主上,这熔炼耗费甚巨。光是这上好焦炭,就比寻常木炭贵了三倍不止。还有铁鹰兄弟这等神力,工钱也需……”他第三指又下意识地翘了翘,指尖轻轻敲击着算盘边框,那是他在衡量得失时的小动作。
“耗费?”白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目光却落在崔璃手中的机关匣上,“叶先生,你看崔姑娘匣中之物,价值几何?”
叶承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崔璃已合上紫檀木匣,正将其交给旁边一个匠人,低声交代着什么。那匠人接过匣子时,脸上带着近乎虔诚的敬畏。叶承云自然知道那匣中齿轮的价值,那是崔璃无数个日夜的心血,其精妙远非寻常铁匠所能及。他沉默片刻,第三指不再翘起,手指重新拨动算珠,声音恢复了平稳:“属下明白了。此犁若成,深耕省力,所增之产,远胜炭资。”
就在这时,工坊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议论声。
“哎呀,这金瓜子成色真足!”
“小娘子,你这价也砍得太狠了,这可是上好的生铁!”
“就是,看你这通身气派,也不像缺钱的主儿啊……”
白宸和叶承云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