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角搁着座西洋的自鸣钟,是先前谢行履在外做生意时,从洋人手中淘换来的稀罕玩意儿,送来摆在屋中,只说用着玩儿,是西洋人看时辰的东西,倒比素日里的准些。
刚送来时秋姨娘没敢收,只暗暗嘱托他将东西原样带出去。
老太太、老爷房中都没见过的东西,搁在她这儿不就成了专碍人眼的钉子了?
谢行履不在意这个,只觉得自己这位亲娘谨小慎微了半辈子,平白受了不知多少委屈,如今自己总算争了些气,总想让她过得松快些,也能寻些乐子。
两厢推拉,最后还是老太太耷拉着眼皮发了话,只对着秋姨娘道,“既然是行履的一片孝心,你就好好儿地收起来,不必惧着旁的,倒好似显得府中多苛待了你似的。”
话毕,又不咸不淡地瞧了她一眼,“你这儿子心地好,懂得孝顺,也肯认你。生了这样的儿子,该是你往后的福气。”
话说到这地步,秋姨娘便是再心惊胆战,也只得将这座西洋玩意儿收下,在阁中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暂且放着了。
这东西做的精巧,上头雕了些彩画儿,黄铜的壳子锃亮,里头一根长柄状的东西还会左右晃,到了整点时候,就开始铛铛地敲。
头一回响时,只将院子里众人都唬了一跳,满处地寻摸着找声响来处,好容易寻到这座钟上,在四周齐齐围了一圈,却没人敢去动它。
好好的一座东西,怎就发出这般的怪声来,难不成是那壳子上彩画儿里的人成了精?
后来渐渐响过几次,绿芜阁里上上下下才开始习惯,也见怪不怪起来,只是嫌那声儿扰人,铛铛地活像在人耳边敲,震得天灵盖都发麻。
这般过了半月,最后还是谢行履带了工匠来,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那钟拆开鼓捣一番,掐去了声音,只留个看时辰的用处才算作罢。
这时秋姨娘喝了茶,只瞧见外头墨一般的夜色,往西洋钟那处瞟了一眼,才发觉一晃眼都已四更天了。
她眉头微微拧起,问小丫鬟道,“桐儿呢?还没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