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炕桌缓缓坐下来,南台在榻那端窥她的面色,被蜡烛映黄了,显得枯悴。他看出她未必高兴,便想着话宽慰,“其实这事全不与咱们相干,咱们根本没想过要杀他。”
他说“咱们”,似乎是有意要撇去清白,与她做个“同伙”。
西屏转过脸,苦笑一下,“你这又是何必?”
“什么何必?”问完须臾,他懂了她的意思,自己也笑,“我在姜家长大,一直以为我是姜家人,直到上回大伯母说的那些话,才叫我明白,我根本算不得姜家的人口。我又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心无所属,身无所归,只好盼着二嫂容留我。”
他起身作了个揖,西屏望着好笑,怎么会有人偏爱往浑水里淌?不过天地人寰,什么奇怪的事没有?能逼人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的,除了权色利,还有孤独。
她并不想过多去追究,沉默良久,说回陈逢财之死,“你说会是谁杀了他呢?”
南台复坐回去,“我也不知道,早上我同他分别后,看见他是一个人走的,杀他的人,应该是半路上冒出来的。”
“早上你是在何处和他碰的面?”
“就是南阳门外那间茶社里。”
那间茶社设在城墙底下,六七张八仙桌,无门无窗,靠几根柱子撑着头顶的茅草棚。南台大清早就坐在那里,只等陈逢财买了药出来,便拦下了他。
陈逢财一见他面,就知道不好,昨日他们到家问那些话,傻子都想得到是和去年淹死人的案子有关,他心里早有预备,凳上坐下来,便苦笑,“怎么就只有老爷一个人?也没带家伙,我还以为要五花大绑呢。”
“五花大绑?这话怎么说?”南台亲自提着茶壶替他倒茶。
“看戏台子上抓犯人,都是这么演的。”
南台微笑,“那是拿那些十恶不赦的犯人,我看你不过是个老老实实的庄家汉子,纵然一时鬼迷了心窍,也算不得十恶不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