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眼前面临亲人生死的伤痛,让我们都心照不宣地忘记了那次公寓的争吵。我们所有争分夺秒的惋惜,都是因为怕失去。
许久,他说:“阿越,我幼时在尼泊尔和非洲就曾见证过死亡,那时候我无能为力;后来我学了医,拿了手术刀,面对亲人病痛还是无能为力。生命太残酷了,我甚至怀疑,我教书育人,真的有用吗?”
“总要有人走在前头的,你可能没家了,但很多人还有家,你瞧瞧远处村里零星遍布的灯火,那也是我们学医想要守护的净土,难道你忘了吗?”
他随着我的话,一同转过头来,远远地望向我们身后的渔村,眼里灯盏斑驳,如星火点点。
我们曾在这片土地上发芽、生长,怀揣着对成年的渴望,兴致盎然地奔跑在乡间小道。我们也曾将不安、孤独、苦楚裹进这黑夜长眠。
此时,我们彼此保持着缄默,海风吹平了他的愁眉紧蹙,我们渺小地如同没入这黑夜的海中。
梁仕沅惆怅地说,他想在这里看场日出。
翌日起了个大早,渔村的空气比城里清透,我关掉了咯吱响绕圈转头的立体风扇,迅速洗漱好换衣服,蹑手蹑脚地忙慌出门,生怕吵醒了家人。
赶到昨日约好的地点时,梁仕沅已经孤身在海岸旁等候。
浪潮已退,视野可见的海天一色皆是平坦毫无波澜,偶尔几只海鸟会从平坦的洼面飞过、逗留,日光远在海的另一面。
梁仕沅站在这忽明忽暗地海岸上,背对着我,似乎感受不到我的到来,少年的落寞在此刻具象化成形。
我突然想起,年幼时,奶奶总说我像燕子,我以为她在羡慕我的年轻与自由,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燕子总是在风雨中飘零,是没有家的。
而现在,我觉得梁仕沅就像只燕子。
“梁仕沅,瞧什么呢?这么入迷,喊你都不知道应一声?”,我主动开口打破了这片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