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在我死了之后……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
“后来。”苏长泠顿了顿,旋即举目望向头顶黑沉沉的天,“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
除秽闻此,本就发了塞的喉咙忽的堵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是猜到了。
她在眼见着阿娘险些要冲下山去、在眼见着阿兄高烧病倒的那一刻,就已隐隐觉察到了。
于是她低垂下眼睫,看忘川水静静在她脚下蜿蜒而过,幻境中的蒙蒙细雪一闪而过,她在水流中看到了她想要的“后来”。
——后来阿娘他们确实是在阿耶的带领下逃过了流寇们的抢掠,逃去了山的那边,但阿兄却因高烧久久不退,被烧坏了大半的脑子。
于是她从前小小年纪便扛起了家中重任的阿兄,心智变回了那个成日想着要给她留糖吃的稚龄幼童。
他不再知道该如何除草犁地了,他只每日拿着张泛了黄、发了脆的旧糖纸,攥着那块黏糊糊的、化了大半的小糖块,到处要去寻他的妹妹。
——后来她的阿耶也死了,他对着那日自己决心放弃了她、害她真就此亡命于荒郊野岭的事耿耿于怀。
他不肯原谅那时的自己,也不敢面对他因心症而不时发起疯的妻子,他在安顿好家人、留下足够他们娘四个安然生活上一段时日的柴米油盐后,便又一次提刀拿箭入了深山。
他在那山里寻了一日又一日,在当年的那条山路上走过了一遍又遍,他的心力耗尽,人也很快就变得老迈不堪,他始终在那山林里穿行着搜寻他那死去了多时的女儿,并终竟在四十岁那年的某个冬日,不慎脚滑跌下了深潭。
——后来她的那双弟妹也走上了阿耶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