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受着他们对生存——或许这时应该说是“生活”——我感受着他们对自己生活的热爱,心中忽的有些触动。
坦白的讲,他们笑得并不都是那么好看——那种笑恣意又张扬,随性而热烈,和世族们要求女儿们做到的含蓄内敛浑然搭不上边。
我原本是看惯了世家女子们那种眼波流转间、眉眼悄然含情式的笑容的,我原本以为我会觉着他们那样放肆的笑太粗鄙,不想竟只坚持不到一息,便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
——我突然觉得,我或许该做些什么。
我或许能做些什么。
我将我的想法揣在腹中,回家讲给了我的夫婿。
他听过,直言我是“有长进”了,还耐心地帮我罗列了许多他身为郡守不便直接出面、但我可以帮衬着他去处理的“点”。
他说,爱民当如爱子。
那时我还不曾生育过子女,自然也不懂“父母之爱子,当为计深远”的道理,我只朦胧回忆起娘平日教导、呵护我们的样子,我懵懵懂懂,隐约觉着我或许也该那样。
于是我从我的嫁妆里抽出了一笔钱来——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被百姓们接连感谢的感觉真的很好,但我有点不想在被他们称作是“郡守夫人”。
这大概是某种奇怪的好胜心在作祟,或者根本就是我在身为“人”时,对我人格的独立的本能追求。
总之,我希望下一回人们能称我一句“王夫人”——琅琊王氏并不是什么很见不了人的出身,我也并不想只依附着我的夫婿而生存。
“当然,我并不介意人们将他称呼为‘王夫人的夫婿’。”上了年纪却依然气度斐然的老妇弯了弯唇角,那笑竟隐约能令人自其中窥探到几分她年轻时的风貌。
——那样的笑意矜持而带着三分俏皮,内敛中又偷着一线几不可察、一旦发觉便让人再忘之不去的狡黠。
“后来呢?那笔钱被您拿去做了什么?”苏长泠似乎被伏矢的往事吸引住了,一双眼眨也不眨的紧锁在了老妇身上——平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族贵女如今竟要用自己的嫁妆赈济百姓,她实在好奇她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