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又是怎么死的?”
我眼前黑得比刚刚更厉害了,某种泛着腥气的甜腻止不住地自腹内涌上喉头。
那血几乎就要漫到我的唇齿上来了——亦或者说,漫到我唇齿上来的远不止我腹中的那口淤血。
还有气,还有恨,还有怨。
我气他们一个个薄情狠心,我恨命运何薄于我,我怨世事无常……他们分明已夺了我的女儿丈夫和长子,却还偏要在长子出殡的这一日,又夺了我次子的性命。
我感受到一种极端的不公与绝望,那感觉将我层层缠绕着、绞杀着,令我几近不能喘息。
我的眼睛真的再淌不出半点泪了,但眼眶下却仍旧有着一阵阵说不出的、烫得我皮囊都快被灼穿了的热意。
我抓着那报信侍女的手臂——我知道我的手在遏制不住地哆嗦着,我知道它已然不再听我的使唤。
我拼命挤压着肺腑内的气息,强撑着重复了我的问题,其实侍女的回答落到我的耳朵里的时候,我已听不清楚了——我满脑子只浑浑噩噩的想着,怎么会呢?
我那平素身强体健,为人老实又安分的小儿子,怎么就会突然死了呢?
我记得……我记得他在加冠后自述不想入仕为官,便学着世间清流隐士们的模样,也进山成了位不理世俗的“方外客”。
他在每月寄给我的家书里面,还详细描写过自己是在何处开的地,又是在何处扎上的篱。
他说头回扎那篱笆的时候,他不知道要用晾晒过的干竹子——他是用从山头刚砍下来的鲜竹子。
夏日的山中多有落雨,鲜竹子扎成的篱笆没多久便被风雨吹泡得变了形状——他不得不把那篱笆拆了重扎。
除了他那被他拆了扎、扎了拆的可怜篱笆,他还与我讲过山中的野鸟野花、野草野兔,和那块他年年种,年年也长不出多少粮食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