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除了原本就归属于郡城的东西——那些我自琅琊王氏带来的、我夫婿自陈郡谢氏带来的,本就属于我们自己的玩意,我都可以将它们一一带走。
只是我们的后人不许再做新安的郡守——当然,如果他们有本事能得陛下青眼,再度入朝为官了,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除此之外,我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郡城之中——不过,圣上考虑到我的年纪,特准许我在新安郡刨除郡城外的范围内,任意择一个地方养老,他们会替我修建好一处足够我和孙辈们生活居住的宅子。
这既算是朝廷对我们这些“前朝遗老”的安抚,又算是陛下对我与我丈夫一生所为的嘉赏。
——同样,也是为了夺得江淮一代百姓们的民心。
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又活了下来,逃过了那位新帝对晋朝世族们几近无差别的“清扫”,莫名其妙得了个他人想求也求不来的“善终”。
我的行李不多,离开前,我只带走了我从王家带过来的东西——顺便拿走了那些我丈夫自谢家拿来的、与我们那几十年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一些零散但又充满了故去记忆的小物件。
那官差看到我拾掇好的东西倍感惊奇,他原以为我会把曾属于我们的物件——尤其是那些精美的、值钱的文玩摆件——全部带走,不想我竟只拿了这些。
“王老夫人,您确定您已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了吗?”那官差语气温和地多问了我一句,“等下出了这座府门,您往后余生真就不能再踏足此处了。”
“收拾好了,大人。”我竭力遏制着满腔翻涌的情绪,对着他露出个和蔼的笑,“我们随时可以启程。”
“好,老夫人,门外车子已经备好了,请您随下官往这边来——”
我隐约似听到那官差又怅然叹息了一口,而后循着他指出的方向向前挪着步。
临迈出门槛的时候,我下意识回头望了眼这座埋葬了我前四十余载年华的郡守府,我的女儿在这里出生,我的儿子也是在这里咽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