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要是有我这样年迈又形容可怖的老太太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大约会被吓一大跳罢?
“我在这里多晒晒太阳就很好了。”
我笑了笑,早已不再清明的目光无意识飘向了远方。
这些年来,我的府内接回来了一个又一个的被人抛弃了的孩子,他们中有的已归于田野,做了个普通的农户;有的则经由地方大人们的推举,在远一些的小县小城里做了个微末小官。
还有和当初那些小侍女们一样,愿意继续留在府中做什么侍从侍女、花匠厨子的。
——也不知道他们这大好的青春年华,怎么就愿意留在这样一座暮气沉沉的宅子里,陪着我这么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子。
我的大孙女前两年嫁去了洛阳,我的小孙女听说今年也相好了人家。
她们议亲时的年纪不算小,但在这样时不时就要生出些动荡的年代里,嫁得晚些,原也没什么不好。
平安,才是这个时代最稀缺的东西。
身为长辈,我只希望她们这一生都能安平顺遂,不要如我一般,丧女丧夫又丧子。
我的眼神放得越发悠远,游神中我忽然又听到了那种急促的、慌乱的脚步。
这步伐声张皇得同我长子出殡、次子病故的那一日如出一辙,我的心脏近乎本能地揪成了一团——那动静激得我的指头不住颤抖,让我险些抓不住我掌中的拐杖。
“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跌跌撞撞跑进屋来的侍女哭哭啼啼大呼着“不好”,我听着那与多年前也几近相同的哭喊,紧紧揪拧成了一团的心脏在短暂的震颤过后,竟只剩下某种出了离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