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跑进屋来的侍女哭哭啼啼大呼着“不好”,我听着那与多年前也几近相同的哭喊,紧紧揪拧成了一团的心脏在短暂的震颤过后,竟只剩下某种出了离的平静。
后来我才知晓,我那种“平静”本该被称作“麻木”。
——抑或说,我的情绪,在我经过那一重重的、接连不断的打击之后,突然自保式的崩坏掉了。
“你先不要慌张,且慢慢说来。”我下意识地安抚着那啜泣个不停的侍女,头脑空白着,灵魂像是被抽离了躯壳。
那侍女在我的宽慰下渐渐平静了些许——而后她抽噎着,告诉给我了那个于我当时而言,无疑是晴空霹雳的惊天噩耗。
“不好了,老夫人,北边魏军趁着冬季河面结冰,南下渡河一举攻破了洛阳、虎牢,孙小姐和孙姑爷在逃离时不幸遭逢乱军——竟是全家都丢了性命!”
“啊?”我茫然地转过了脑袋,没了灵魂的躯壳,在这一刹仍旧感到了那难以言喻的惊诧。
某种自心脏深处翻涌起的、锥心的痛楚缓慢地爬遍了我的四肢,我张了张嘴,许久方找寻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尸首呢?”
“他们的尸首……可还能寻到?”
“尸骨无存了,老夫人。”那侍女忽的哭得比先前更厉害了,“他们死在乱军之下——尸骨无存了!”
“尸骨……尸骨无存?”我恍惚着,手中拐杖“当啷”一声摔断在了地上,原本便只剩下些许光点的世界亦霎时化成了漆黑的一片。
我昏过去了。
再醒时便躺在了榻中。
我醒后沉默着听郎中讲述着我的病情,冬夜里屋内的炭盆烧得正旺,我感受着那炭盆方向传来的暖意,感受着眼前大约是再亮不起的那一片昏沉的黑,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急火攻心,我的眼睛已然彻底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