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那些出身同样足够显贵、随时都有可能与他反目成仇,与他一争大业的女婿,他更想拉拢当世那些虽手无缚鸡之力,却可以笔为刃,讨伐天下万马千军的文人。
谢家刚好就是那个能满足他所有需求的、够古老却又不够显赫,须得依附于他,能帮着用笔墨去鼓动人心、征讨异己他的世家。
而谢君令,又刚好是那个被他选中了的、预备说给她作婿的那个谢家子。
——彼时陈郡谢氏早已不复晋时的风光,但文坛各处却都能寻得见谢氏人的影子。
谢君令又是自幼便颇有些才名——付出她这样一个被他精心养大的女儿,换来江淮大半数的文人归心,这件事对她的父亲而言,无疑是桩很划算的生意。
——看呐。
到最后,能决定她往后一生的她的婚事,在她阿耶的眼中,仍旧不过是桩可被拿上桌案来谈的生意。
少女如是想着,唇边不自觉勾起道带着讽刺的笑。
装饰着大把彩绸的车子自城东驶到了城西,又从城西缓步绕回了城北。
待那马车慢悠悠踱至谢府的时候,车窗外的天色已近黄昏,她被一群人簇拥着踩上毡席,又被小心牵引着跨过了门前的马鞍。
她是晕晕乎乎入的青庐,坐上新床时尚有三分的恍惚,谢君令即兴做来的却扇诗全文她已记不清了,留在她脑子里的,好似只剩下宾客们的哄闹,还有她挪开团扇后,少年满是惊艳的、纯粹异常的眼。
——她有许久都没在他人面上看到这样纯粹的眼神了。
他眼中盛着纯然的惊艳与欣赏,干干净净而不带分毫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