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奚落讥讽我,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空洞的眼眸,是挥之不散的迷惘幽怨。
祖宗叹息,他瞳孔一半炙热,一半凉薄,打横抱起我湿透的削瘦身体,走向路旁停泊的奔驰,二力匆忙收了伞,疾步尾随,白炽灯照得山河岁月空惆怅,我下巴抵在祖宗肩膀,恍惚颠簸着。
他是我曾痴迷深爱的沈良州吗。那个胭脂浸淫,烟视媚行的沈公子,二世祖。时过境迁,面具溶蚀,他的凌厉阴鸷令我望而生畏。
他的皮囊瑰丽,他的温柔旖旎,他的暴戾带着剧毒,女人甘之如饴。
我悲从中来,狠狠甩开他的桎梏,试图逃脱,他臂力强悍,不容我挣扎,按住我脑袋埋在他贲张结实的胸膛,我陷入一团火烧火燎的肌肉,“别闹。”
我仇敌似的怒瞪他,“张宗廷沦落至此,你不该兔死狐伤吗。他那般骄纵猖狂,结果不堪一击,沈良州,省委书记至高无上,东北的帝国啊,你大权在握,予所欲求,多少混迹数十年的官员摸爬滚打求而不得。你万事大吉了吗?关彦庭是你的兄长,还是你的挚交,与你血浓于水,肝胆相照?你寄希望于他的提携,不惜默许他逼死生父,你如愿以偿了。”
我涂抹着玻璃淅淅沥沥的水渍,“黑龙江政坛唾骂他背信弃义表里不一的人少吗。这两年雨后春笋冒出,他是战功赫赫,基层拥戴,可越靠近他,越清晰他的面目。他的字典里,谈何盟友,合作,共生。挡他路,遇鬼杀鬼,遇神杀神,捏他把柄,他必定使出浑身解数,让那人闭嘴。张宗廷走投无路的今天,何尝不是你的来日。”
他把我塞进车厢,合拢了门,二力在驾驶位说,“沈书记,送程小姐回富丽酒店吗。”
我脑子轰隆一声炸了,我情绪激动扯住祖宗的领结,“我的住处,你也探听到了?”
他一言不发,我在他的沉默中醍醐灌顶,这一路逃亡,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光是条子一拨又一拨,显而易见绝非是凑巧,长春开往河北的货车,总共十几列,偏偏张宗廷乘坐的一列最不起眼的,搜得天崩地裂,我盯着祖宗翻动的喉结,“石家庄市公安局局长,是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