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汞池的液面已凝成暗银色的镜面,映着他染满汞毒的袖口。青黑的毒斑在雨水中泛着微光,竟顺着布料纹理排成了蜿蜒的闪电形状,与三天前密信里画的“雷汞劫”符号分毫不差。他忽然想起密信 sender 随信附上的短句:“当毒斑成雷,便是劫数照见人心时。”指尖划过毒斑,触感粗糙如结痂的伤痕,却没有想象中的灼痛——那是汞毒与体温长期博弈后,在血肉里留下的、劫数的印记。
“大人,《雷电论》……”阿木抱着半卷焦黑的书册踉跄走来,书页边缘的火焰早已被雨水浇灭,唯有“雷汞相激”四字还清晰可辨。少年指尖一颤,张泛黄的纸条从书页间滑落,摊开时,方士的血书在雨水中洇开:“汞为地毒,雷为天罚,贪者触之,魂归九霄。”字迹边缘蜷曲如焦叶,却仍能看见末尾画着的小护民钩——与林砚之袖口的暗纹一模一样。
林砚之接过纸条,血书的触感凉而黏腻,像方士跨越百年的叹息。他忽然想起矿洞深处那半截锈蚀的“雷汞禁矿”铜碑,碑面的雷纹在汞火中曾映出无数张痛苦的脸——那是被贪心者献祭的矿工,也是方士设下劫数时,未曾预料的无辜牵连。雨水顺着纸条边缘滴落,将“贪者”二字晕成浅红,却让“护民”二字在暗纹里若隐若现——原来方士的血书,从来不是诅咒,而是警示:地毒与天罚之外,总有活人愿以血肉,在劫数里守住人心的光。
“阿木,数过活着的人吗?”他望着矿洞入口处的剪影,被救下的矿工们正互相搀扶着擦拭后颈的雷纹印记,那些曾泛着银白的标记,此刻在雨水中褪成浅灰,像被擦去的噩梦。阿木点头,指尖沾着的醋味混着汞珠的凉,“三十三个人,后颈的雷纹都淡了,就是……”少年忽然指向林砚之的手背,那里的青黑毒斑在闪电形状外,竟又多出个细小的“护”字,像被雨水冲开的雾,露出底下的暖红。
远处传来官差的马蹄声,混着山风卷来的、村落里的炊烟味。林砚之望着汞池镜面上的自己,毒斑组成的闪电恰好穿过袖口的护民钩暗纹,竟在倒影里拼成“护民”二字——不是刻意为之,是劫数与人心的偶然重叠。他忽然想起方士血书的背面,还有行极小的字:“然天罚不诛护民者,地毒不蚀赤子心。”此刻被雨水浸透,竟显露出淡金色的光芒,像被点亮的、藏在劫数里的火种。
阿木忽然捡起块冷却的汞珠,在掌心滚出细碎的彩虹:“大人,这汞珠不毒了。”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在焦黑的地面砸出小坑,却不再腾起酸雾——当贪念的火熄灭,地毒也褪去了杀意。林砚之笑了,指尖蹭过阿木后颈的浅灰印记,触感柔软如新生的皮肤,“因为有人没让它毒下去。”
雨停时,第一缕晨光穿过矿洞裂缝,照在汞池镜面上。林砚之看见自己的倒影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矿工们互相扶持的身影——他们的影子在地面投出细长的轮廓,没有雷纹,没有汞霜,只有一个个鲜活的、会呼吸的人。阿木忽然指着镜面边缘,那里凝着颗较大的汞珠,竟在晨光中映出“护民”二字的虚影,像方士留下的、最后的温柔。
矿洞外,山雀开始啼叫。被雨水冲刷的岩壁上,生磁石的残块里滚出颗颗汞珠,却不再是引雷的利器——它们只是普通的汞珠,在泥地里映着蓝天,像撒了把碎掉的星星,却见证了这场劫数的终章:当贪念的雷火被雨水浇灭,当护民的心意在余烬里重生,这世间最强大的“劫后余烬”,从来不是金石的残骸,是活人相护的温热,在劫后的土地上,种下的、新的春天。
林砚之站起身,袖口的毒斑在晨光中闪着细碎的光。他将方士的血书折好,塞进怀里——不是为了记住劫数,而是为了记住:在汞毒与雷火交织的黑暗里,曾有过这样的光——它来自活人对活人的不忍,来自哪怕身处劫数,也依然愿意伸出的、护民的手。
而远处的村落里,孩童的笑声正穿过雾霭传来。劫后的余烬里,那些曾被汞毒侵蚀的土地,正在雨水与晨光里,长出新的、带着护民印记的魂——就像林砚之袖口的毒斑,就像阿木后颈的浅灰,就像方士血书里永远不会褪色的、“护民”二字的光。
《汞雷劫》
十二、秘影现形
远处官差的马蹄声碾过湿泥,在劫后的矿洞里激起细碎的回响。林砚之望着矿洞入口那半截倾倒的残碑,碑面“雷汞”二字被汞火灼得扭曲,笔画间却透着熟悉的纹路——像极了那个总在雷雨夜递来避雷石的神秘人腰间玉佩的刻痕。
袖口的汞味忽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那人每次出现都裹着斗笠,唯有递石时露出的袖口,总有若有若无的酸雾气息,混着极淡的汞霜味。此刻残碑上“雷”字的弯钩,竟与对方玉佩边缘的弧度分毫不差——原来三年来暗中相助的人,竟与这“雷汞禁矿”的阵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