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有经验地做着出殡前的准备,只是这一次,更加沉默,更加肃穆。
程牧昀的手落在祠堂厚重的木门上,指腹触到冰凉的木纹时,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闷响,缓缓向内打开——正对着门的祠堂正中,一口漆黑的棺材静静停放着,棺身被香火熏出淡淡的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吞噬着周遭所有的生气。
他还没来得及站稳,院外忽然卷起一阵狂风。
黄沙混着纸钱的碎屑从敞开的门涌入,瞬间迷了人的眼,天地间霎时被混沌的黄笼罩,连香烛的火苗都被吹得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守在棺旁的许积信猛地被风沙呛了口,抬手捂住脸,声音里带着茫然:“这鬼天气,哪来这么大的风沙……”
话音未落,一道高大的身影逆着夕阳的余晖,从漫天黄沙里慢慢挪进来。
步伐一深一浅,像是踩在刀尖上,肩膀微微塌陷着,裹着纱布的轮廓在昏黄的光里显得格外单薄,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一具空荡荡的躯壳在机械地移动。
许积信从蒲团上踉跄着站起,手指缝里漏出的目光一点点描摹着那人的轮廓。
当看清那身染血的病号服,看清那张缠着纱布却依旧能辨出轮廓的脸时,他捂住脸的手缓缓垂下,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祠堂里其余守灵的人也陆续抬眼,看清来人的瞬间,有人低低唤了一声:“少帅……”
仿佛是这声呼唤镇住了天地,肆虐的狂风骤然停歇,漫天黄沙簌簌落下,空气中的混沌渐渐散去。
程牧昀的身影在清明的光线里愈发清晰——他停在离棺材几步远的地方,脸上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泪水,顺着纱布的边缘往下淌,在下巴处汇成一道刺目的光。
那双曾藏着杀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像是被风沙掏空了所有,只剩下汹涌的泪,无声地砸向冰冷的地面。
许积信的脚步带着风,一把攥住程牧昀胸前的病号服,布料被扯得紧紧绷起,勒得他伤口一阵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