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雀跃没撑过片刻,就被另一重忧虑压了下来。
他望着凌言执筷的手,那手骨节分明,拈着玉色瓷筷时稳得很,可却莫名想起典籍里写的旱魃模样——
青面獠牙,身绕疫气,所过之处草木枯焦,修士的法器沾了那邪祟之气都要失灵。
“师尊,”他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尾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那旱魃……会不会很难对付?”
他指尖不自觉攥紧了锦袍下摆,方才亮起来的眸子又蒙上层忧色。
青云殿的弟子死了好几个,连部落都空了,可见那邪物凶戾得很,凌言修为虽深,是宗师,可旱魃是积年凶煞,非寻常妖邪可比,万一……万一有个闪失呢?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用力按下去,可心还是突突地跳,像揣了只慌惶的兔子。
凌言正夹起一块阳春白雪糕,糕体雪白,沾着点桂花蜜,闻言,他抬眸看了柳文昭一眼,少年人眉头微蹙,嘴唇抿着,眼里的担忧藏不住。
他将糕点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甜味在舌尖漫开。“不清楚,”凌言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什么波澜,“要看具体情况。”
他顿了顿,见柳文昭还蹙着眉,便又添了句:“旱魃虽凶,却也有其克星。再者,去看看,未必就要动手。”
柳文昭这才松了点眉,可心里那点担忧没全散。他知道凌言从不说大话,可他就是忍不住担心——
担心那邪物太厉害,担心师尊会累着,甚至担心临沂那边的疫病气体会沾到师尊身上。
他低下头,用小勺舀了口鸡蛋奶羹,温热的甜滑滑进喉咙,却没压下心头那点涩。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师尊,要不不去了吧”,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凌言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改,更何况,他肯去,原也是因着楼下那句“那么多人死了”。
他偷偷抬眼,看凌言正望着窗外。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檐角的冰棱不再叮当响,只有远处灯笼的红光,在雪地上铺了片暖融融的晕。